徐十九亲自动手,正带着警卫排往挖开的公路上埋设由卜福斯炮弹改装的地雷,这批由炮弹改装的地雷是徐十九专门派警卫排从白鹤港运过来的,一口气在公路上以及公路两侧的田野里埋下全部五百颗地雷,李子涵正带着工兵班将连接在火雷管上的电线小心翼翼地引出来,最后并联到正负两极上。
从日军手中缴获的电线和电池勉强够用。
接线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李子涵鞠了把脸上的雨水,吩咐身边的工兵:“你们再去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接错线的,尤其是总线千万不要断路。”
几个工兵答应一声,分头检查去了,李子涵则一个人将正负两极往起爆器上接,接好电线之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已经装上电池的起爆器埋进事先挖好的地洞里,最后在地洞上方放上木板、覆上泥土,踩实之后再做好标识。
一切都搞定,收工时二瓜忍不住问:“大队长,你不是说小日肯定会把调去打昆山的师团主力调回来,这样的话小日应该从西北边来,咱们干吗不把地雷埋在西门外,却埋在东门外呢?这不是炸不着他们了吗?”
徐十九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大队长,你怎么就能肯定去打昆山的第6师团主力会回来?”高慎行也有着自己的困惑,接着说道,“如果我是日军第6师团的师团长,宁可将其他方向的部队调过来,也绝不会把打昆山的师团主力撤回来。”
二瓜也道:“是啊,这样似乎不太符合常理啊。”
“不符合常理?”徐十九摇了摇手指,笑道,“不,这样才符合常理。”
顿了顿,徐十九又耐心地解释道:“慎行、二瓜,你们要永远牢记,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官,除了要能打,要会带兵,你还得会琢磨人,尤其是你的对手!哪怕你只能获得很少的信息,也要尽可能地加以分析,以便从中寻找可供利用的弱点。”
高慎行若有所思,二瓜却问道:“大队长,你认识小日的师团长?”
“不认识。”徐十九很干脆地摇头,又道,“但是我知道师团长跟上海战区的日军最高司令官是两回事,如果换成是上海日军的最高司令官,他绝不会将昆山的日军调回来,但如果换成是第6师团的师团长,情形就截然不同了。
上海日军最高司令官想的是打赢淞沪会战,藉此迫使国民政府投降,所以他需要的结果是全歼淞沪战场上的,然而第6师团的师团长则不然,作为师团长,他不需要考虑战略全局,他只需要替师团、替自己争取更多的荣誉。
既便第6师团及时打下了昆山,全歼了从淞沪战场上撤下来的,那也是松井石根这个老鬼子运筹有功,跟第6师团的师团长没太大的关系,可如果第6师团能够抢在上海派谴军之前占领南市的市政府,那么攻陷上海的荣誉就将属于第6师团。
从金山卫登陆的日军至少有三个师团,如果这三个师团大举北上,的八十几个师恐怕就只有化整为零、分头突围一条出路了,一旦出现这样的困难局面,八十几个师五十几万大军最终能有十万人突出去就该烧高香了。
可为什么最后只有第6师团北上松江?难道南线日军的司令官以及麾下的几个师团长看不清当前的局势?显然不是,而是他们已经盯上了我们的首都南京,对于南线日军的司令官以及师团长来说,南京的诱惑力显然要更大。
你们或许很难理解南线日军的司令官和师团长们为什么会这样做,这个其实是有深层次的历史原因的,日人从丰臣秀吉时代开始,就一直有一个终极迷梦,那就是离岛、上岸、征服东方大陆,小日做梦都想着征服中国。
攻陷南京,在小日看来无疑就是征服中国了!
所以,南线日军只派出第6师团北上松江,协同上海派谴军合围,而另外几个师团却毫不犹豫地前出嘉兴、平望,径直奔着几百公里外的南京去了。
所以,当青浦已经克复,当松江同样面临被我军收复的危险,当沪杭铁路、沪杭公路有被重新打通的危险时,日军第6师团的师团长宁可将昆山的师团主力给调回来,也绝不会把正向南市挺进的分谴队调回来。”
二瓜撇了撇嘴,有些不屑道:“这么说起来,小日也没什么大局观嘛?”
高慎行显然还没被说服,说:“大队长是不是太过主观了?既便日军的那些个师团长更看重师团的荣誉以及战功,恐怕也不至于眼睁睁地松开口子,任由淞沪战场上的八十几个师、五十多万部队突出重围吧?”
“眼睁睁地松开口子?”徐十九道,“小日可不这么认为。”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回到了指挥部,徐十九指着地图讲解道:“慎行,你也知道从金山卫登陆的日军至少有三个师团,我刚才也说过,另外两个师团只怕早已前出平望、嘉兴,奔着几百公里外的南京去了,你看……”
说着话,徐十九用铅笔以金山卫为始发点画了两个长长的箭头,一个箭头经过金山县直插淀山湖西,另一个箭头更是经过嘉善、南浔直插太湖以西,接着,徐十九从北边长江上引出两个箭头,南下与这两个箭头相呼应,组成了两道封锁线。
高慎行微微色变,沉声说道:“大队长你是说,这两个师团在前进的同时,还会分兵北上淀山湖西、太湖西,协同北面的上海派谴军完成对我军的合围?淞沪战场上的主力既便过了昆山,也仍然面临着被合围的危险?”
徐十九点了点头,叹道:“危机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