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十九走到鲁建帮跟前,盯着鲁建帮眼睛问:“鲁连长,你是不是不太服气?”
鲁建帮又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没回答这问题,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他不是不太服气,而是非常不服气。
“也是。”徐十九咧嘴一笑,自顾自说道,“十九大队不过是一个营级单位,凭什么收编你们348团?我徐十九不过是十九路军余孽,既没上过中央军校,更非黄埔前五期学员,又有什么资格对你们这些中央军校毕业的高材生指手划脚?”
鲁建帮早年当过水火和尚是不假,但十八岁上就受不了寺庙清苦逃下了山,后来就考上了中央军校,去年毕业后就被分派到58师348团当排长,不久后便晋升连副,他加入348团时间虽短,可对348团却极有感情。
面对徐十九的调侃,鲁建帮依然没有吭声,其实就是默认。
徐十九望着鲁建帮,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眼神也逐渐变冷,这些从中央军校毕业的学员从骨子里就透着狂傲,仿佛全天下就只有他们会带兵、会打仗,不是从黄埔军校或者中央军校出来的,甚至都不配谈论军事,更遑论指挥他们了。
桂永清、俞济时为什么不把薛岳放在眼里?根本原因还是薛岳没上过黄埔军校,更没出过国留过洋,在这些黄埔学员眼里,身经百战的薛岳就是个既不懂军事理论,又不懂现代战争的土佬冒,有什么资格对他们指手划脚?
鲁建帮这批中央军校学员资历虽远不如桂永清等黄埔前五期学员,但骨子里的狂傲却是一脉相承的,当然话回来,黄埔军校或者说中央军校的确有资本骄傲,从黄埔建军到北伐他们几乎就没怎么吃过败仗,无论是工农红军、北洋军还是桂军、川军、湘军或者西北军,全都被他们打了个稀里哗啦。
但徐十九绝对不会因为鲁建帮是中央军校学员就心有顾忌。
有一句话时常被第五战区总司令长官李宗仁将军挂在嘴边,世无不可用之兵,只有不可为之将,而徐十九更相信,世无不可治之兵,只有不可为之将在徐十九的眼里,越是刺儿头的兵,其实就越是好兵,就看你治不治得了他。
鲁建帮无疑是个好兵,但现在还是个刺儿头。
对于这样的刺儿头,徐十九有的是招,硬顶肯定是不行的,得用策略,你不是自恃中央军校学员,能力、身份非同一般吗?行,我就从你最引以为傲的长处入手,彻底摧毁掉你狂傲的资本,就不信收拾不了你。
“鲁连长,这里也没外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把你们348团的残部补充进十九大队是师座的意思,绝非我徐某人有意使绊,但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兵棋、兵器、沙盘、图上作业,任选一样,只要你能赢我,我可以出面说服师座,让他收回成命。”
鲁建帮猛然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徐十九:“你这话……当真?”
“当真”徐十九目光犀利如刀,直直地刺入鲁建帮瞳孔,沉声道,“兵棋、沙盘、图上作业,你可任选一样,只要赢了我,我就说服师座放你们回老部队”
“好”鲁建帮断然道,“这里没有工具,也没沙盘,那就兵棋”
兵棋由一个叫莱斯维茨的普鲁士人发明,一战之后被引入实战,此后不久更成为每一所军校的必修课程,黄埔军校当然也教授兵棋,鲁建帮还是考核优等,在兵棋推演中,甚至就连教官也时常输给他,他绝不信徐十九这土佬冒能赢他。
环顾左右,鲁建帮发现离晒场不远有十几个小土包,因为雨水冲淋,在各个土包上留下了一道道沟壑,活活就是一个复杂的山地地形,便说道:“就以那一片土包做地图,科目是山地合成作战,兵力为一个甲种师,外加炮团。”
徐十九二话不说,转身就朝那片小土包走去。
看到徐十九随意的样子,鲁建帮便莫名的有些紧张,这家伙难道也学习过兵棋?但遂即鲁建帮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徐十九这家伙根本没接受过系统的军校教育,又怎么可能接触兵棋这高深的科目?
半个小时后,348团另一个连长牟恩光也赶过来了。
牟恩光跟鲁建帮都是中央军校第十一期步兵科学员,只不过鲁建帮是第一团,比在第二团的牟恩光早毕业了两个月,因为背景相同、脾性相投,两人关系也是极好,听说鲁建帮跟别人在驻地外的晒场上斗殴,便赶紧赶过来。
牟恩光原以为过来之后既便斗殴已经结束,徐十九多半也不会善罢于休,牟恩光甚至认定徐十九会借题发挥,给他们这些348团的残部来个下马威,想到这里牟恩光心里便冷冷一笑,徐十九若以为这样就能让他们服软,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可是等牟恩光赶到晒场上一看,却傻眼了,场面跟他想象中相差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