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花相居,再看看娘子……”
舒娥的口齿渐渐地模糊不清起来,眼神也变得滞涩。
杨婕妤的脸色在不住跳跃的烛光掩映下,显得惊人的苍白。只是她一双大眼睛却极力睁着,更是漆黑而深邃。
“你……你到底是谁?”杨婕妤问出这样一句话,声音低沉,混合着愤怒,惊惧,恐慌。
舒娥轻轻地笑了,连发出的笑声也变得说不出的温柔轻细,只是这笑声虽低,却能一直渗到心底。
“娘子真是贵人多忘事。你进了婕妤之位,就将故人给忘记了吗?”
舒娥轻轻侧首,脑后赫然是一个燕尾髻。
杨婕妤似是惊到了极点,只是背靠着床帏,却是不发一语。
“娘子不记得我,也不记得我身上这许多伤了吗?”
舒娥将本来已经缓缓垂下的广袖轻轻捋起,原本那洁白纤细的手腕上竟然又出现了一道狰狞的伤疤。
“娘子,你看……”
不,不是一道,左腕右腕,甚而左右的臂弯,伤疤都是一样的狰狞。
“还有身上,还有腿上,深深浅浅,十几道伤疤……”
舒娥作势在身上乱拍,语声分明变得痛楚而紧急,脸上却仍是带着柔柔的呆笑。
“娘子嫌手指上割破的口子流出的血太少,便在血脉流经之处一刀一刀割下去,将血都放在了您的衣裙上。今日割一刀,明日割一刀……”
舒娥轻轻移动着脚步,徐徐伸长了手臂。
“可是到了后来,娘子却还埋怨我,说我的血太少,颜色也不大红了……”
输入轻轻抚着手腕上的疤,满脸都是幽怨的神色。
“血流在了衣物被褥上,带血的褥子衣物再送去洗,果然上上下下,都以为娘子是真的小产了……”
杨婕妤的手死死地抓着衾褥,舒娥一眼看见了杨婕妤的床帏上用红丝绦系着的一张叠起的灵符,心中满是悲凉和厌恶。
“下血不止者,胎堕也。腹痛三五日而终,血下逾七曜之期而不足半月。”
舒娥幽幽地说道,只是字句之间,声调既没有停顿,又没有起伏,听来说不出的怪异。
“那耿正风说什么小产血下需半月,从皇后生辰到六月之末,可不整整是十五日吗?”
舒娥的脚步虽慢,然而身形摇摇晃晃,正是向着杨婕妤的床边没慢慢靠近。
杨婕妤忽然惊叫一声,仿佛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勇气,探出身子一把抓住了挂在蚊帐钩子上面的那个灵符,用力扯下来攥在手里。
她用了那样大的力气,甚至连银质的蚊帐钩子也扯得有些变形发直,甚至最后“当”的一声响。原来是那从床帏上绑着银钩子的线被挣断,银钩子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而原本被挂起的蚊帐,却像一重如云如雾的帘幕,徐徐在杨婕妤和舒娥面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