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王收到苏涛来信的时候,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有种微妙的感觉,觉得这种行为不太符合苏涛一贯的作风。
苏涛是一个很小心谨慎的人,他从来不肯越过自己的上司去指手画脚,他也从来不会主动出谋划策,苏涛给自己的定位就是负责探听情报的耳朵,而不是嘴巴甚至是大脑,不论朝代如何变幻更迭,功高盖主都是大忌中的大忌。
也正因为如此,在武陵王眼中,苏涛虽然是他的一员干将,却并不是他手下最得用的人物。
苏涛在收集情报上确实有一手,随机应变能力也不错,说话的时候懂得看人眼色,放身边确实挺舒坦的,但是在武陵王看来,这个人没有丁点主见,不能来合谋大事,也就适合用来打打下手。
这正是苏涛所乐意看到的,他的能力得到了认可,也挺得器重的,小日子过得很舒坦,同时,也不会引来武陵王这种多疑上司的猜忌,处在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绝佳位置上。
武陵王一直就觉得出谋划策似乎不是苏涛的专长,一听说他有妙计献上,带着些许漫不经心打开了信函,这一看却再也移不开眼睛。
匆匆浏览下来,刘骏捏着信的手都在发抖,他也明白自己现在被困在笼子里,再不打破壁障,眼见着就没几天活头了。
刘义隆想平平安安撑到他咽气,太子刘劭想平平安安撑到他坐上皇位,这俩人都不动弹,但是刘骏不能老老实实干等,他要是干等那就叫坐以待毙。
他大哥刘劭跟二哥刘濬才是哥俩好,跟他关系一点也不亲近,一旦登位,九成九可能要拿他来开刀,刘骏翻来覆去想,觉得自己务必得自救。
自救的第一步就是要让死水一样的建康局势动起来,务必要动起来。刘骏的本事动不了宋文帝刘义隆,动不了太子刘劭,这俩人都比他来头大,但是他要是一门心思去揪刘濬的小辫子,那可未必会无功而返,这是一条很好的路子。
刘骏用烛火把苏涛的信函毁尸灭迹,对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冷笑了一声,刘濬是刘劭的一大助力,如果没了刘濬,刘劭很可能受不住刺激就狗急跳墙,跟刘义隆撕破脸皮了,他们父子俩狗咬狗,正好给了刘骏喘息的时机。
不过虽然这个计划大方向已经想好了,但是具体实施起来还有一定的难度,刘骏觉得自己应当把握机会,从长计议,争取做到一击必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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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御在借苏涛的手给刘骏递了消息之后,就一直处在无所事事的状态,作为一个名义上的王府嫡长女,在现在整体形势扑朔迷离的情况下,别人也不会贸贸然上门来,他是真的没有事情可干。
倒是偶尔刘义隆也会把他叫进宫去,跟一大帮子亲戚一块吃顿饭,刘御很沉得住气,没有再跟任何人提起过王狗狗的事情。
他倒是跟刘劭的四儿子刘彬之经常混在一块,绝大多数时间是刘彬之追在他屁股后面屁颠屁颠一个劲儿跑,刘御背着手往前踱步。
刘彬之毕竟年长一岁,腿长,而且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儿都天生喜欢蹦蹦跳跳的,也不跟刘御似的非要摆谱慢吞吞往前蹭。
但是刘彬之仍然跟刘御保持了一段距离,因为天太热了,刘御不乐意他靠得太近,刘彬之就只能吊得远远的在后面跟着。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很久,刘彬之见刘御越走越偏,还以为他这是迷路了,赶忙出声提醒道:“玉堂妹,前几天我恍惚听着那边花园的池塘里溺死了一个贪玩的宫女,怪吓人的,不若我们回去吧。”
刘御一点头,也没说话,就转过身往后走,刘彬之绕了一个大圈才调转了方向,仍然跟在他后面走,抱怨道:“叫我说,凭什么我们非要去给那个刘休若祝寿献礼,论年纪,我还在他头里呢!”
刘御心道,算年纪我还是你爷爷呢,怎么这么多废话,也不搭腔,低头继续走路。
刘休若是宋文帝刘义隆最小的儿子,也是第十九个儿子,今天过六岁的生日,他的生母罗美人正是现如今刘义隆的心头好掌中宝,皇帝就把自己的一通亲戚都叫了过来,热热闹闹给儿子庆生。
一个不上不下的小寿辰也搞成这样,尤其刚刚见面的时候刘义隆还笑得合不拢嘴,刘彬之就不是很高兴,屁大点的事情,皇爷爷也值得开心成这样。
最近刘义隆一直咋咋呼呼的,有事儿没事儿的就爱开一个宫中宴,欢天喜地闹腾一番,刘御心中有数,他这是觉得自己寿数将近,才把子孙后代们都聚拢起来。
倒不一定是为了多看几眼自己的血脉传承者,更有可能是刘义隆要借此给自己冲冲喜,才可着劲儿地折腾。
两个人往前走了一会儿,就见迎面急急跑来一队穿着太监服和侍卫服的身影,跑近了一看,才发现原来领头的正是李贵礼。
刘御也就在入宫的当天是李贵礼领进来的,其他的时候都只是隔着远远的从刘义隆身边看他一眼,毕竟人家是宫中的总领太监,宋文帝跟前的红人,两个人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李贵礼前襟都湿透了,见了他们两个,才算是眼前一亮,加快速度小跑到跟前,呼呼喘气道:“谢天谢地,可算是找着了!”
现在还不到宴席正点开始的时辰,不然刘彬之也不会这样不急不躁地踩着刘御的脚步往前挪,听了这话却吓了一跳,赶忙道:“李公公,你这是怎么了,急成这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