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支书伸出手来,拉了拉尹懋的手,说:“您辛苦了!到我们这里来,不习惯吧?”他很少干农活,只爱喝酒,抽烟,家里的活儿基本上被它妻子包了,他主外,安心搞工作,他妻子主内,做饭、洗衣、种地还有带孙子。他有两个儿子,老大结婚生子,老二在外当兵,最近在读军校。
德志说:“我们想到贾家坡看一下水源,你有时间吗?”
宫支书说:“没有,我要去通知五保户去领钱。”
德志心知肚明,知道宫支书不会去,他嘴上一套,心里另有一本帐。
德志看看尹懋,他有些沉不住气,急着要走。德志对他说:“我们走吧,去看看,顺着这小路走,就能到那儿。”
顺着公路网下走,再沿着小路,开始上山。公路边上有一户农家,没有院墙,也没有大门,顺着院场边儿,朝山坡上走。
他们先走的一段路,位于宫家梁子的地盘,走了约20分钟,就进入贾家坡。宫家梁子住的大多数姓宫,同样,贾家坡住的大多数姓贾,杂姓也有,可惜没什么势力。在德志路过的一户人家,姓王,从林区搬来落户的,就矮人一截儿,山林没有,土地没有,连走路都还要借道,是人家出钱修的,走人家的路,需要和人家协商。
这户人家势单力薄,在村里只有夹着尾巴做人了。三峡库区有很多移民到平原的,有些偷偷又回到家乡,在平地住不惯,宁愿冒着没有户口的危险,回到原住地,习惯了山山水水和空气,以及乡里乡亲的亲情和人味儿,对于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需要很长时间的适应才行。
德志看到了村民所说的学校。只有四间平方,没有瓦片,是现浇混泥土的屋面,窗户上已经没了玻璃,还有几块破碎的玻璃,挂在木框上,呲牙咧嘴地向人示威。操场上长满了野草,有一块小方块的平台,还看得出是升旗的地方,可惜没有了旗杆,只有一个曾埋设旗杆的窝儿。
教室里没有桌椅,只有掉漆的黑板。教室里堆放的是杂草和苞谷杆子,这所希望小学,花了青少年发展基金会的不少银子,村干部用公款吃遍周围农户的腊肉,弄了所学校,现在竟然满目疮痍、万分凄凉,这个场景,德志相信肯定不是“青基会”所希望看到的。
说起这件事,尹懋唏嘘不已,感叹大山深处也有“黑心人”。德志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罪恶!”尹懋竖起大拇指,说:“很对!”
尹懋说:“德志,你怎么对路不熟,是不是等我来了才到村组里?”
德志说:“哪里哪里!我一般从大路走,很少走小路。这条小路,我走过一两次,不太熟。为了你,因你才来,登山少,怕走不好,走不远。”
尹懋冷笑了几声,说:“哦,是吗?那太感谢你了。”
德志心想,坏了,这人是领导特意派来的,目的很明显,是想监督检查德志在村里的工作,但说的很好听,说什么来学习,来取经,来归州,为了开展新项目,打基础,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检查德志,看他有没有什么问题。那以后,说话要小心,别不经过大脑,什么都说,你对他推心置腹,说不定将来就把这话当成攻击的武器,让人死无葬身之地。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看来是真的。
尹懋提出休息一会儿,德志没意见,谁让尹懋年纪要大一些呢。在黄土地上,看到有些青石露在外面,被雨水冲刷之后,看起来很干净。尹懋就找块石头坐下来,德志也找到了一块,坐下来喘气,擦擦汗,说些闲话。远处传来青蛙的叫声,贾家坡有水,南方人又爱吃米饭,就开辟出了水田,可以用来种些水稻。
山坡上的梯田,种上水稻,富有层次,一级一级的,立体感很强。如果会画画,画下来肯定很美。德志从小喜欢看小人书,但是没有正儿八经地学习过画画。对此美景,只有记在脑海中了。有一部胶卷相机,因为照了之后,又要拿到照相馆去洗出来,嫌麻烦。再就是,尹懋在旁边,德志如果拍照了一下景物,尹懋说不定要告密状。思来想去,德志忍住没有把相机拿出来。
二人休息一会儿后,继续爬坡。当看到一条村里的较宽一点的土路时,德志对尹懋说:“这就是村里的大路了,我常从大路走,不费力,就是时间要用的多一些。”尹懋点了点头。
路边上下,住了一些农户,比较集中,水管从房子后面的山坡上经过,德志说:“现在还没有开挖水管管槽,因庄稼还没收割,如果这时候硬要开挖,条件尚不成熟。毁坏人家的青苗,是要赔偿的。我们的预算里,没有赔款这笔资金。只有做他们思想工作,让村民支持了。”
德志接着说:“中间这些农户不是受益户,他们自己做的有简易的水池,这次不受益,也是一个隐患在内。因为,宫家梁子的农户需要吃水,水管必须从他们这里经过。”
尹懋说:“就是资金太有限了,没有预算帮他们解决吃水困难,他们既然不受益,恐怕就不会支持水利项目,不好埋设水管,不会让宫家梁子的农户吃到自来水了。”
德志说:“没错。我也担心这个问题。搞不好,这个项目会失败。”
尹懋说:“争取吧,往好的地方努力。”
他们来到水源池,看到这里有三口水窖,但是只有一口水窖上方水,另两口水窖没有水,虽是盛夏,但就是没有活水流出来。很是奇怪。有水的水窖,水已经满溢出来,流到旁边的沟里,沟旁边水草茂盛,有一条黑蛇从沟里爬过去,迅速钻进旁边的土豆秧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