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徽本性极倔,认定自己做的决定没错,就怎么都不肯承认错误,才生生将四个小时的罚跪延长成三天。许泽也知许徽的建议才最为符合这个时代的情况,可他骨子里仍旧是那个接受平等教育的现代人,又见识了这个时代百姓的艰辛,从而有着异样的坚持。别的郡,他不能管,也管不着,但在上党郡,他尽自己所能地让百姓过得好一些。
这是属于穿越者的独有骄傲与坚持,养尊处优,习惯了利用世家资源,哪怕两世为人,都始终高人一等的许徽无法,更不能理解。她心中的不忿与不解,都被许泽以强权镇压下去,却未曾磨灭,尤其在遇到了这种事情之后,更是增添了几分怨气。
许徽极敬重许泽,自不会觉得自己祖父的举动有什么不对,她只认为祖父仁厚,连流民都给予优待。偏生流民们习惯了安逸的生活,就有些不知好歹,不懂得天高地厚。连地都是租借的,却在上党危难之时,连人都不敢出,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倘若说在此之前,她对强行征兵还有些心理负担,愿意拼着父祖及旁人的责罚,许以重利。眼下的她,当真是半点愧疚都没有,略略冷静下来后,想也不想,张口便是一连串地指令:“寡妇当家,抑或家中独子的流户,暂且不去考虑;家中两到三子的流户,强征次子入伍,违者斩;家中儿子及四个的,掐头去尾,旁的一道弄过来;家中三世、四世乃至五世同堂的,均分一下,确定都有人养老送终之后,将多余的青壮全拉过来。”
楚恒胆战心惊地听着许徽的命令,已经有些不确定她到底要征多少人去战场,只想着若是流民乱起来,许徽带来的一千五百人,以及襄垣县的三百州郡兵,还有几十个衙役之类够不够镇压。未料许徽歇了一口气,又快速地吩咐道:“流民之中,既有单门独户,便有宗族抱团。桀骜不驯的宗族,同样按照我说的来;领袖稍微圆滑些,或者干脆是老人,青壮又上了百人的宗族,勒令他们百名青壮之中,弄五到十个过来即可,不许超过一成之数。”
楚恒一面快速急着许徽的命令,一面揣摩她的含义,琢磨了一会儿后,免不得倒抽一口冷气。
人都有攀比心理,见自己过得比旁人好,心中就舒服;见旁人过得比自己好,就嫉妒眼红。若是许徽公平征调,一视同仁,大家心生不忿,由宗族大户挑头,散人当前锋,还真有可能被他们闹出乱子。偏偏许徽却玩了这么一出釜底抽薪,彻底断了他们造反的后路。
流落到旁人的地盘,还能给当地县令留下“桀骜不驯”印象的,首领的心机自然深沉不到哪里去,估计就是一把子蛮力好使。偏偏这种人的匪气还很重,自以为很豪气很义气,看不起尽量与官府打好关系的人,却不知这是生存的智慧,不懂得收敛的他们才是傻瓜。
可想而知,这种脑子不好使的人,若是听见平日自己瞧不起的对象,百人里头只要抽一到十个人,他们这边却至少得被带走三十个人以上,矛头会冲着谁去。而被优待的宗族,自以为官府向他们示好,为了应付矛盾,也为了更进一步,必定与官府靠得更拢。
流民们本就是一团散沙,无人领头绝对无法成事,许徽这一计,轻轻松松就将后患免去,着实高明。
见她这么快就应变了过来,楚恒再不敢有任何小觑之心,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惯会挑事的流民大户,都很有些力气,若是……”
许徽望着楚恒,眼神凛冽,有若刀峰,语气中满是森然的意味:“有力气?很好,征兵就需要有力气的人!我会派兵过去,协助衙役与胥吏们行事,稍有反抗,格杀勿论!”
“派,派兵?他们也修建了小型的坞堡,也有自制的弓箭……”
“那又如何?”许徽冷冷道,“祖父早有规定,流民修筑坞堡不得用太坚实且珍贵的木材,更不能引水为渠,若真敢负隅顽抗,直接点火烧了便是。这点油脂,我还不缺!”
许徽这句话中的血腥意味着实太过浓厚,楚恒听了,全身都在不自觉地打颤,好容易稳住了呼吸,才做着徒劳的努力:“这,这对您的名声,实在是……”
“名声?”许徽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满是讥讽与不屑的意味,“楚县令,你莫忘了,现在的我是个将军,而将军,不需要好名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