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秦九收了令牌,不动声色打量着许臼,并正色道:“将军与两位先生接到消息,敌人在这个军营之中,拥有一个身份为屯长的内奸,如此情景,着实令人忧心,是以将军才派我快马加鞭地赶来通知大人,希望得到大人的援助。”
说这些话的时候,秦九对许臼的观察一直没放松过,见对方先是隐隐透出一丝惊讶,以及对性命安全的担忧,听见最后一句话时,又很有些自得的意味,全无心虚之嫌,加之许徽那句“许臼有八成可信”。秦九才渐渐放下心来,按照许徽的话交代:“将军说,这个人必须很有资历与威望,才能在发生变乱之时,压得住场子;而且,他得有权,能够调动兵士,哪怕仅仅是一部分;还有……”
听得“有权”两字,许臼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很显然,他这个“监察使”,地位高是高,也颇受人惧怕。但付申这位老将不怎么看得惯一个凭着血缘来捡便宜的家伙,将许臼抬得很高,却不给他任何实权,什么军务粮草刑法之类,许臼一个都插不上手,也捞不到什么油水,才让本来就阴翳的相貌越发渗人。而真正有实权的屯长们,估计也或多或少,若有若无地给过许臼不自在吧?
嫉恨归嫉恨,评价起同僚之时,许臼还是稍嫌公允的,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怕瞒不过马上就要到来的周默,却好歹也讲了实话,只听他有些疑惑地说:“有实权的屯长都在这儿呆了十年以上,亲人朋友全居住在长子县或临近长子的几个县中,资财丰厚,家产日益充盈,没有背叛的道理啊!”
他的话不多,却隐藏了好几个意思:第一,有实权的屯长呆的时间都很长,根基比他深;第二,他们这些将官的家人都在郡治周围,隐隐有被压为人质的意思,一般人顾忌到家人,不可能会乱来;第三,许泽给与了他们足够的利益,哪怕真有什么怨愤,一般也不会让人背叛主君。要知道,这主君败亡之后,无奈追随旁人,与直接捅主君一刀,放敌人进来的概念可差太多了。前者大家都能理解,但后者……这种人,谁敢放心地用?哪怕主君不说,文人的唾沫星子也能喷死对方,列举出一万条此人不能做官的理由。
这一点,许徽与苏灿显然是考虑到了的,是以秦九立马问:“可有家中人丁单薄,亦或是极慕美色的?不需自己贪财好色,哪怕是家中嫡系子弟,也是可以的。若是哪位副将与付校尉起过冲突,一直怀恨在心,自然更好不过。”
驱使世人背叛与行动的利器,无非“钱”、“权”、“名”、“利”、“色”与“情”六大类,而“叛将”一词代表的意义及很可能暗淡无光的未来,足以令绝大部分的人在行事之前斟酌再三——当然,绝世猛将例外,这些人拥有挑拣的权力。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许徽才会让秦九选择这么一个切入点,寻找破解谜题的契机。
在许徽看来,想诱惑一个人背叛主君,非得多管齐下,以资财诱之,以大义动之,以情理晓之,以美色惑之……这些副将的家人都在上党许氏的掌握之中,暂时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许徽想来想去,只得找出这么些理由,毕竟太原窦氏派的间者与对方的接触应该不会太多,如果是钱财之类的话……总要给出实物,让人震撼,才能起到效果啊!
听得秦九的问题,许臼一声不吭,显是在回忆,半晌之后方道:“老周家中人丁不旺,却有过继的子嗣,且已为上党官吏;老李谈花好色,儿孙一脉相承,却也不是那等为了美色能丢掉性命之人……”
他一边列举着同僚,一边摇头,否定对方的嫌疑,算来算去,竟是一个内奸也无,不由尴尬起来,生怕自己被扣上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
由于许徽早想到这种情况,秦九也没多做追究,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声,方正色道:“将军有命,既无法擒住内奸,索性将计就计。这些天,我与几位兄弟将会轮流扮作大人的亲兵,侍奉大人左右,还望几日之后的宴饮,大人能够带上吾等。”
知秦九的提议也带了监视自己的意思,许臼心中不是不愤怒,毕竟在他心里,谁都可能是内奸,就是有上党许氏的自己清白无辜得与那刚做出来的豆腐似得。可秦九都这般说了,显然是许徽已下了决定,不会顾及许臼的看法与心思——将计就计,可不只有这么一种,多许臼一个人不多,少他一个人也不少。
想到这里,许臼压下翻涌的火气,神色阴沉地点了点头,想想还是刺了一句:“怎么?信不过我?”
“大人这是说哪里的话?”秦九淡淡道,“只是担忧您的安全,唯恐对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罢了,还望大人见谅。”
见他这般态度,许臼喉头动了动,半晌才从齿缝里迸出一行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