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汲汲于名利、道统与传承,从而更倾向于让胡人入主中原的佛教,以及唯恐北地不乱,暗中与胡人勾连的世家。哪怕知道这几年,戚方都是这样过来的,许徽仍有些担忧这位朋友。
遥想边疆情景,又想到至今仍陷落敌手的武威郡,以及尸骨无存的武威郡守孙府君,许徽不由轻叹一声,神色也黯然了一些。
正当她想着两位朋友的时候,戚方与妻子石氏,恰恰在谈论许徽。
“听得上党许氏的先锋,竟是许家的阿徽。”石氏给丈夫披上一件衣裳,方带了些羡慕地说,“许府君真乃宽仁开明之人,家君手把手教我武艺,却也不准我在军营中多呆……”
听得妻子的话语中有些哀伤的意味,戚方微微扬起唇角,故作戏谑道:“纵你求我,我也不会带你一道去的。”
若换做平日,石氏定会暴跳如雷,可方才听来的那个消息,让她着实心里难受,便有些犹豫地问:“端郎,你……你真要听阿公的意思,去……”
及冠之后,戚方便有了自己的字——端宁,石氏不若绝大部分的贵女一般,喊他夫主,而是从他的字中截了一个,算作自己对他的爱称,戚方也将之笑纳了。
这个名字,平时听还没什么,今日由石氏喊来,却多了些愁肠百结的意味。戚方沉默许久,才望着妻子,轻声道:“你素来都是大方洒脱之人,每次离别都未见泪水,为何此次却这般软弱犹豫?”
石氏闻言,鼻子一酸,怔了半晌,才咽下泪水,轻声道:“再洒脱的人,也承受不了一次又一次的别离,尤其是……我们的朗儿还没有百日,他见到你就会咯咯地笑,不见到你就哭,连被你举高也不怕……端郎,你就真舍得他么?”
她确是洒脱之人,偏生此番胡人来得太多,哪怕分兵数路,也能给雁门造成巨大的压力。为此,戚忠给戚方安排了一个任务——他命令自己最宠爱也最看重的儿子,率领数百游骑,在关外游走,狙杀胡人的斥候,让他们无法及时联络,以缓解雁门几个重要地方受到的压力。
明知这个任务有多危险,戚方还是毫不犹豫地接下,并立下军令状,若是不能完成任务,自己就不回来了。事实上,不用他立什么军令状,这则命令一出,哪怕是再心存不满的人,都住了嘴,因为大家都知道,一次两次做这种事还好,可做多了,定会被敌人合围,生死听天由命。
主君都派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去送死,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也正因为如此,无论戚方还是石氏,都没有说出换人的话,因为他们两个心中都明白,除却戚方之外,再无人能够胜任这个位置——不是说实力,而是说,若不是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根本无法让旁人与他一道去送死。
在军中,也没有父子兄弟,唯有上峰与下属。哪怕戚忠一万个不忍,但为了雁门的未来,他仍旧选择了这样做,对此,戚方心中也没有丝毫怨恨,听了妻子的话,他心中虽酸,却在长久的缄默之后,方轻轻道:“朗儿……他记住我,倒不如不要记住我,若是我……你需告诉他,他的阿父,是一个顶天立地,问心无愧的大英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