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没等他们多想,报信的兄弟就回来,语带愤懑,又有些绝望地说:“大人,郎君要咱们留下来断后,还说再赶两日,就到了山中,天高海阔,再无被追到之可能。若是这一次能侥幸逃生,郎君定会在府君面前,记上大人一功。”
哪怕心中猜到,听得这则命令,窦廿七还是不舒服到了极点,毕竟与窦诚留下来的那批心腹相比,他无论资格、资历还是官位都更老,偏生就因为不是儿子的心腹,是老子的忠仆,就……见众人的脸上有些阴晴不定,报信之人百般无奈,却还是加上了一句:“郎君还说,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咱们的家人谁都活不了……”
这句带着威胁的话,霎时间就将所有人的情绪引爆,却转瞬变成了无可奈何。
窦诚说得半点错没有,心爱的儿子若是死了,窦开定会让派去的所有人陪葬,反正他狠戾霸道的名声也不是一天两天积攒起来的了。
像他们这样的家仆,窦开要多少有多少,顶多就是担忧一下新招来流民的忠诚度,却没非他们这些老仆不可或缺,倒是他们,非得跟着主君才能活……
这时候,又有一人奔来,窦廿七定睛一看,发现是经常跟在窦大旁边,估计也和窦诚混了个脸熟的年轻人。哪怕到这般落魄的时候,那人也是一副趾高气昂,小人得志的模样:“郎君有令,窦廿七窦屯长只能守,不能退。”
此令一下,窦廿七身旁一群汉子个个气喘如牛,眼红到几乎要杀人。那人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心中惧怕,语调颤抖,声音也放缓了一些:“窦屯长请放心,郎君已命张、李二位屯长带人充作你们的两翼,以作支援与奇兵。郎君……郎君还说,上党许氏之人追了咱们好几天,极为疲惫,咱们只要肯下死力气,定能旗开得胜。”
一传完令,这人就如兔子一般,飞快地溜走了。
窦廿七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怒道:“他们追了好几天,咱们难道没逃好几天么?整个上党都是人家的地盘,要什么有什么,而咱们呢?饥一顿饱一顿,人数又这么一点,还得胜,得胜他怎么不过来监督?”
“大人,您就少说几句吧,若是郎君真回去……”
听得旁人这般说,窦廿七也泄了气,可纵然嘴上不说,他心中也不舒服到了极点。
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明白,什么两翼,什么奇兵,都是窦诚为了争取更多时间,派出来送死的部队罢了。只要他们拖得时间越长,窦诚逃生的可能就越大,为此,明明只剩了两百来号人,他竟能一口气拿出一百多号人来送死,这份狠辣的心性,与窦开一脉相承,乃是他们这些下属拍马都及不上的。
“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摊上这么一个主子,为他们家效力这么多年,侄子死了吱都不敢吱一声,谁料是这种结局……”这般想着,窦廿七的心也冷了下来,他只能指望窦诚言出必行,但他也明白,窦诚这种人,一想到失败只会恼羞成怒,别说照顾他们的家人,能不迁怒他们的家人就不错了。
若非窦诚名声如此不好,大家都清楚他性子狭隘,睚眦必报,毫无宽仁之心,诸将的怨气怎会如此之大?
咒骂归咒骂,为了九中无一的生机,窦廿七只得匆匆忙忙清点队伍,发现原本隶属于他的七十余号人,眼下只剩下了一半还多一点,刚四十出头。并且这些人中,连带上他,有马的也只有十二个。而铁蒺藜这种东西,前些天陆陆续续用得差不多,剩下得都捏在窦诚的伴当窦大手里,想从他们手中拿到根本不可能。
再啐了一口,发泄了些许怨气之后,窦廿七匆匆指挥人挖坑,心中祈祷出现奇迹,先来步兵而非骑兵。可是斥候报信止呕,窦廿七心中仅存的希望也消失殆尽,心头彻底沉了下去。
来得有步兵,当然,也有游骑。对方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地推进,却拥有三到四个步兵百人队,还有少说在六十以上的骑兵。
六十……他姓窦,到底算窦家的本家加老人,队伍里才留了十二个活着的骑兵,另外两个屯长的状况只会更惨,不会更好,这种局面,该怎么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