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能够一眼窥出利弊,明白该如何走的当世名将,还真无人敢利落地面对两难场面。许徽自知无绝世名将之才,不由苦笑,暗道前些日子才给孙结使了绊子,眼下就轮到自己陷入这般境地,这不是两难是什么?
许亨如许徽一般,先头被祖父“求快”的理论所影响,自然想着速战速决,听得许磐的话,也是一怔。半晌之后,方缓缓道:“三叔觉得大户难控制,我却觉得未必——窦开此人生性多疑,总爱安插探子到亲信的家里。他家中妹妹、女儿、侄女乃至孙女、侄孙女、外甥女这些亲戚本来就多得很,勤点鸳鸯谱的程度,还真有几分吕后的风范。咱们占了祁县之后,只需令这些与窦氏有姻亲,又或是各种亲戚之类的人家,将此等亲戚全在咱们面前亲手杀了,并将有窦氏血统的孩子也一并斩草除根了便是。”
许磐看了一眼许亨,没再说话。
许磐渴望征战沙场,对魍魉鬼蜮的伎俩素来有些厌恶,许亨随意想出的这一计虽好,却有过于狠毒之嫌,自不被许磐所喜。好在许磐心中也清楚,若想真正在祁县站稳脚跟,还真得怎么做,除却不吱声之外,也想不出别的方式来表达心情。
许徽还是觉得,守住交通要道,扼守粮道,要远远强过攻城。要知道,攻城略地的话,他们还得派兵来看管这里,万一出了什么乱子,说不定还……但想到许磐带来的诸多人马,以及临时从流民之中征集,人数以“千”为单位的兵士,也就淡然了。
这种前锋,反正死了也能再补充,若能拿下祁县,自然是好事一桩。是以许徽犹豫片刻,才问许磐:“不知三叔带了多少攻城器械?”
她这样说,自然就是有些意动,许磐见侄儿侄女都采纳了自己的想法,心中大快,便摆了摆手,意气风发道:“放心,我这次带得攻城器械以及匠人,绝对能让他们哭都哭不出来!”
看过许磐带的东西后,许徽终于放下心,决意攻城。
在她与许亨的建议下,许磐特意分出两队精锐游骑与步卒,在祁县通往邬县与阳邑的两条官道上穿梭巡视,若是发现敌人,速速来报,自己则集中主力,进贡祁县。
祁县安逸多年,未经战事,许徽之前围城,也不过小打小闹,百姓惶恐过后,见她没甚动作,也就渐渐安心。谁料今日大军压境,放眼望去,金色的麦田都被兵士所掩盖。
上党许氏的投石车经多年改进,射程要比祁县中留存得远他们一些,是以这边投石车吱呀吱呀,不停地工作,更有庄七带人驱马在前,在县中投石车与弓矢的范围尽头之内游曳,提防着城内的人孤注一掷,冲出来拼命或者求援。
事实上,庄七带人一堵,堵得不是敌人的进攻部队,而是敌人的逃生之路。因为祁县的大户与官吏们,早被这等阵仗吓破了胆,只想着自己收拾细软,速速逃生。
孙结见状,一面啐这些人平日骄横,到这时候就软了;一面盘算自己守城该守到什么程度,才能既表现出“忠心”,投降之时又能将自己的“不得已”表达得淋漓尽致,不招来骂名呢?
他心中盘算着这些事情,面上却是一脸正气地训斥道:“上党兵马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哪怕割了咱们的麦子,也经不起这么多人消耗,粮草转运着实不变。他们眼下气势如虹,实则孤注一掷,咱们只要稍微拖些时候,挫其锐气,就能挽回颓势。再说了,本官的求助信,早在好些日子前就送出去了,料想支援的军队,三五日就能赶到,上党贼子,何足畏惧?吾等食府君之禄,自当为主君尽忠,岂有落荒而逃的道理?”
孙结这一番大义凛然,有条有理地话语,着实令之前一直咒骂他“老狐狸”,说这家伙就知道敛财,拍马逢迎,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不假,内务上头却未必多强,看上去就油滑得很,不值得信任的人们刮目相看,也让窦开放在祁县的暗探频频点头,心道危难之时才见真心,未曾想到孙使君竟是这般人,虽失小节,却不坠大义,当真难得。
不过,稍微精明一点的人,见孙结竟没将县城中惶惶不安,脚都软了,若是敌人在面前就能立刻跪地求饶的大户们悉数“保护”起来,眼珠子就开始滴流滴流地转,大概猜到孙结打着什么主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