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侧踏板收起来,大船满载升锚,扬帆启程,出南湖顺流而下。
片刻,白帆消失在大运河上。
誉郡王久久而望,见着实在没有影子了,才回到马车上,叹息:“朝廷对北魏用兵在即,应州正是东线当要冲,此子这时偏偏赶回去,总觉会在州郡搅起风云啊……”
姜南这时不敢多说,只小心评价:“年少英杰总有报国情志,这很正常,真要有所作为,在朝廷清贵衙门积功,哪比得上出任州郡?而州郡积民事之功,三年考核一次,又哪比得上军功?”
“进士多志在长生,对官场能简则简,能则,却怕是没有耐心浸淫宦海,有着取用军功封爵荫族,人之常情”
“这话说的不错,不过还是看小了此人,此子深不可测呐”誉郡王淡淡一笑,眼神有些阴郁,刚才的话虽还没有完全理解,可是自身龙气沸腾,却应了预兆。
这当然不可说,沉默了良久,才说着:“去云楼赴同进士请宴罢,这一月既过,总要专意结交了
姜南应声,正要将命令传下,誉郡王却抬手:“等等,让我想想……”
姜南怔一下,有些明白:“这不过寻常交游,往届哪个皇子不这样?”
“但叶青所言有道理,这几年不同,我站在水岸之间,自忖看得清楚些,还觉得迷雾深深。”誉郡王喃喃自语,皱眉凝思片刻,随口问着:“现在有消息传来了,宴上都是谁?”
“同进士榜俞帆,第十七名罗寒辰,第二十二名孙智……”
“榜会看上我?我这冷门王爷这样受欢迎?”誉郡王冷笑着。
其实还有十几个,姜南见着就不再往下报,想了想:“这俞帆与榜眼公同郡,似关系不睦,听闻势同水火。”
真实信息被总督铁腕压下,还是泄露了星点出来。
誉郡王本就心怀疑虑,这时细细想了:“罢了,这种人不接触也罢……我现在岂是出风头的时候?结交叶青已引了眼球,现在又结交同进士榜,这算怎么回事?与大哥、六哥打擂台么”
姜南暗暗一叹,知殿下有了退意,以他本心是想更进一层以恢复家声,但这时却不敢多说。
誉郡王挥了挥手,往软榻上一躺:“回家罢,她们要等急了,再说有这精神,还不如去工部办我的差事”
命令下去,车队随转回王府。
春光明媚,山河秀丽。
楼船沿拥挤运河航道而下,两日穿过繁忙大津口,进入长河水道,水面就是一下开阔。
叶青在下面几层舱室逛个遍,慰问了两天,到这时现自己没事可做,于脆搬了一张躺椅,放在楼顶菜地上。
这正是春汛,长河上下都涨起水位,河面上舟楫遍布,显得盛世气象,迎着旭日,藏身菜地中,闻着泥土芳香,看着滔滔水面,往来白帆,别有一种享受当然也很昂贵。
这种顶上开田种菜的大楼船,在内河长途运输中很舒服,造价不菲,叶青是特殊需要才不得不这样。
江子楠这丫头掌着出行财计,咬牙支付了千两银子,好几夜都睡不着觉。
她这时不动声色上来,搬一只小锦凳,坐在叶青躺椅侧,拿着一本录册作着日常报告:“二十个宫造织女,大多在二十岁内,考虑到公子说过这时的船夫水运帮派性质,前两日有些骚扰,为防止意外,特意重新分到上舱……”
叶青懒洋洋躺着,瞩目菜地一角,临着凉爽的晨风,周铃正在练剑,寒光凛凛,柔美和杀机一体,很是赏心悦目。
“公子你在听吗?”江子楠不免抱怨着。
“恩,听到有个小财迷刚睡一觉,又变成小醋坛,看来晚上还要失眠。”
江子楠气恼把录册一合:“公子你是自在了,带了这样多女人回去,我可没脸去见芊芊姐姐……
“哦,又在用芊芊名义了,狡猾”叶青自不是惧内,又笑:“我一直奇怪,你比芊芊还年长九个月,叫起姐姐来怎么就这么顺口?”
江子楠深吸一口气:“消遣我这小丫鬟,就很开心么”
“很开心”叶青笑着,见她要爆样子,上前亲了她一口:“其实你这醋坛,还挺可爱表情
江子楠一呆,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羞着一啐:“公子,光天化日……那面船上都看得见的。”
说到后来已低不可闻,叶青遥望右舷,果有船交错而过,有些旅人对着这面指指点点,迎着河风还有些“人心不古”、“世风日下”、“暴户”的声音传了过来。
叶青摇失笑:“不过都是些人生过客罢了,时光白驹过隙,百年瞬息即逝,我们管好自己就可
“我……们?”江子楠摸着脸颊,声音很轻很低。
“恩,我们。”叶青肯定说着,盖在她小手上,摸摸她光滑的脸:“这是我给你们的承诺……还害怕回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