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蝉半信半疑,她是知道主公遣关将军袭取巩县的,这个可能岂不比虎牢关城更大?
这样狐疑,内心深处又有声音告诉她是真。
“呼——”
怀中秘藏的讯盘,在这一刻微暖起来,让她的身子震动。
貂蝉强忍着没有在几女面前检查,挥手让迎儿去报告这好消息,一直进入内房,手忙脚乱取出来视看,直盯着上面文字看着,反复看了几遍,欢喜味道终在心底炸开。
“已破虎牢,骑兵一万逐杀溃兵,傍晚将至洛阳……关将军方面附注:巩县亦破之”
“流民营旧部暗册准许启用,召集所有河北老兵,起预备役,请留意国家大武库,寻机获取武装。”
“汝熟悉洛阳军政民情,予以一应调度权限,视情形在洛阳便宜行事,一日务必保证洛阳城池基本完好,同时民众伤亡尽力避免……”
“给你压力了,但我知道你能做的很好,这里是你天生舞台,我希望能在明天早晨阳光下见到你在我身侧”
这最后一句是罕见非正式叮嘱,内容还带点调戏味道。
这让貂蝉扑哧笑出声来,又是眸中带泪。
“小姐,小姐?”迎儿推门进来。
“没事……”貂蝉背过身,和了心神,还有些难以置信的感觉,盯着窗外连绵烽火,良久,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虎牢关已破,大军云集,大汉社稷终有希望。
这和允诺中的一样……
主公狡猾,不知何时起就在处心积虑准备着,怎会不成功呢?
“是时候了。”貂蝉顿时下了决心,毫不迟疑,取出一封文卷,默用法决,只是一弹,上面一层金光转眼熄灭。
徐徐展开,这五尺长、两尺宽,密密麻麻全是名字,有数以千计:“这是主公昔日交托给我的名册,昔日流民营中忠贞尚武可用之士尽在于此,只有我掌握着开启之法,现在就可请文远将军主持动”
“啊?”迎儿一惊,她隐隐听闻过有着底牌,被自家小姐瞒到现在,才见到实物,既震动又不解:“小姐不是说这牺牲很大,危急时才动用么?那个老男人……呃,我是说主公都已入关了……”
烽火传达的是一种力量,就算自家爱打抱不平的小女孩,平时暗里不满叫着“那个老男人”,终改口叫主公。
“他才不是什么老男人呢”貂蝉敲了敲她的脑袋,目光闪动,这两年无数记忆,瞬间定格在一张年少英俊的面孔之上。
要这真是我汉家英雄,有多好……
貂蝉心中有些酸涩惆怅,转眼又回过神,说:“现在就是最危机之时,主公快破关,董贼十有八九会狗急跳墙……”
就如历史上那样……
但自己又岂能容此事再度生?
辛辛苦苦求得这地上英雄承诺,演变到眼下这一步已喜出望外,却不能奢望更多,哪怕身临危险,自己也必须引这次……国人暴动。
“这是蝉儿向主公亲提的建议,当然这临时组织的义军只是配合大军作着助攻……并不指望能击败西凉军,甚至不需要正面交战,但能使后方大乱,董卓就必败无疑了。”
“主公突破虎牢关,不知用的是什么手段,想必用尽大半筹码,难以复制,董卓、曹操、孙坚和太平道都会很快自震惊中醒悟过来,予以围攻……洛阳二百里都被刀枪逼迫迁移,三百万愤怒百姓可不会细想内情,只会陡觉西凉军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十万大军,天下雄关,明说只要守十天就可,连六天都没守住?当所有人都觉得这支军队不堪一击时,这支军队自己都会士气大降,觉得自己不堪……军气大降,心无战意,这军队就真的不堪一击了。”
“这情势此涨彼消的道理……”貂蝉说着一顿,看着小丫鬟听得半懂不懂,顿时失笑,不再多说。
“具体战事当由军中负责,集起旧部义军,取得武器,我们都听文远将军,但一些消息可以给我传出去。”
“我们联系一些国人义社……指使各支暗线宣传董贼会狗急跳墙,嗯嗯,让我想想它会怎么跳……”
“第一件,即差铁骑五千,遍行捉拿洛阳富户,共数千家,插旗头上,大书反臣贼党,尽斩于城外,取其金赀。”
“第二件,尽驱洛阳之民数百万口,前赴长安,每百姓一队,间军一队,互相拖押,死于沟壑者,不可胜数。”
“第三件,卓临行,教诸门放火,焚烧二百里居民房屋,放火烧宗庙宫府,南北两宫,火焰相接,长乐宫廷,尽为焦土。”
貂蝉一句一句说着,带着点追忆,丫鬟迎儿已听得脸色雪白:“焚……焚烧洛阳二百里?”
“恩,我知道初时会有人不信,但第一件事生后……所有人都不想死,尤其在黎明已到来的时死,谁会甘心成为沉船的陪葬?纣王自焚,而追随者有几人呢?”
“再加第四件,长安已被益州牧刘焉攻取,董贼自知必死,而欲以洛阳二百里所有军民陪葬……”
丫鬟迎儿一怔:“连着西凉军陪葬?董贼会这样?”
“对,包括西凉军,这最后一条实是谣言,但危机崩坏之下,会有人相信……而且这种陪葬某种程度上是实情,因长安已无粮,二十万残军往长安,能活下多少?许多西凉军士卒其实感觉到一些,才在路上做下天怒人怨的种种暴行,试图夺占生机……”
貂蝉声音平静,目光冰寒:“他们死不足惜,最好一个都不要活下来,可能让他们在死前噬主,减少主公损失,算是做了点残余贡献。”
“就这些,去吧,立刻把我的命令传递给所有暗线,告诉他们——动吧,死则死矣”
貂蝉默默看向月亮。
死则死矣,无论是他们,还是自己,终于到牺牲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