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见众人不信,指着桌上酒杯一笑:“咱现喝的可就是竹叶青,就是侯府酒品,不过我说的是没掺水的原酒,这种软绵绵还加了香草的不算。”
里面齐掌柜轻咳一声:“先生,这我可不得不回,这可都是行销草原的烈酒,实在不符合咱水乡口味,原酒压根卖不出去,不是齐某人做事不厚道。”
众人都是哄笑,嚷嚷起来:“难得这几天太平,掌柜你赚够了,请一杯没水的吧”
“好好……只要你们敢喝”
这样热闹气氛中,烈酒的确纯粹烈火,但终究不符合湘州人口味,品过**后就是一阵哀凉……这乱世,何时是个头?
黑星红光在地平线上消去,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有些妻离子散、甚或家破人亡的酒客,原本只是低沉喝酒解愁,水酒还不甚醉人,此刻高度烈酒一杯灌倒,一股气就憋在胸口,酸胀感觉直接涌到了眼睛里,泪水就落下来,落在酒杯里和清透酒水混在一起,再饮已尽是苦涩。
见此,酒楼里的声音都小许多,人人悯然,既哀人,又自哀……曾湘州富庶平和的生活,夕阳一样落下不返,残酷黑夜在等待所有人,夜正凉去。
“明天会好起来么?”
“谁知道……”
而在一些高门大户内部,则是一些私宴,他们表情就冷肃许多,宴上都没有美人歌舞,纯粹的单纯聚会,透着一种紧张。
难得其中一家,有着美人,这是在西厅内,几十个人摆着十数席,觥筹交错,而笙篁齐奏,女人穿着广袖长裙,翩翩起舞,轻颦浅笑,但是众人都心不在焉,空时就议论。
“汉侯府也有仙人,应会顶得住敌舰吧?”
“说不准,听消息说,那可是真君舰……”
一阵沉默,各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立刻说话,在尴尬的气氛中,突有人开口:“我们得做些打算。”
当初被救援的恩德感激正逐渐褪去,尤其在清郡王和湘侯张维村要举行会盟的消息传来后,很多人就想着:“应侯在湘北呆不久的吧?”
但听到口头说出这种话,场面上还是为之一静,众人都不语,脸色阴晴不定,良久才有人说:“再看看吧,现在是风口上,汉侯还在郡内,大军还没有损失元气,这时谁敢翻出浪花?”
“这招叫引蛇出洞,就等着谁作死跳出来。”
“对,咱湘州可是十万年历史了,经验丰富,可不像应州那等土鳖家族,连个风色都不会看……活该跟着俞帆滚出应州,净身出户。”
“边州人就是不讲究,人家还以敢打敢拼自傲呢,你和他们讲低调?”
“再等等看……”
先前继粮食价格战的警告后,湘北三郡的各家虽有不甘,只能蛰伏,这是成熟的生存之道。
不甘原因很简单,乱世中单纯有钱是活不久,金银力量贬值衰减很快,必须尽快套换保值,这保值品中就有粮食,而比粮食更能保值的就是——人。
虽是百万年吸纳各族血统,优化下来人种素质平均水平高出不少,但龙有九子,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人可不是流氓无赖来作数,要的是良家子,而这在和平时期并不容易。
农业社会的基础在于农村,农人虽无文化但在活命生计上不蠢,谁都知道自家或姻亲家里青壮若太少,有土地也会给邻居一点点侵占掉,所以体格强壮的青年、清秀勤快的农家女,前者保证自家,后者能结个好亲事,这些本是各寒门和农户凭以自保传家的根基,比土地更珍贵命根子,就算各家大户不可能轻松弄到手,有时闹出人命来自己也要沾染官司,让衙门里一阵剥皮,不死也要元气大伤。
原本粮价只要再高涨半月,很多寒门和民户的微薄积蓄都会一耗而空,窘迫到要卖儿卖女的程度,各家大户屯粮打的就是借机收纳为奴的主意,也是乱世中自保的主流做法,有钱一点养客三千、私军数百,甚至各家联盟染指军政,产生自治城邦都有可能。
现在全部泡汤,一时受阻之下内心自是愤怒。
全靠之前汉侯在城里杀的人头滚滚,血淋淋教训强压着,谁不敢再拿脑袋试试叶青的刀锋利不利——别看汉侯平时言行温和,真到份上杀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
值得注意的是,参与私会的各家没有任何女子嫁入汉侯府体系。
与汉臣联姻各家,当都是新秩序的拥护者,绑上了汉侯府的战车,如果能全部联姻倒也是好事,但人人绑上战车这不现实,且就算司马懿和孙权纳妾也是要挑拣,优秀土著女子才能为他们诞下优秀子嗣,并且给予母方的良好抚养和言传身教,所以能被选中联姻毕竟少数。
这就如下土《左传》中曹刿论战篇:“小惠未遍,民弗从也”
眼下的施恩百姓也好,拉拢家族也罢,都是小恩小惠,没有遍及整个湘北社会,大多数湘北人心中还是视应州为外来者,自不会心甘情愿跟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