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泓水花折射着小夜灯温馨的光芒,把梅仁瑜泼了个半湿。
“好啊你这家伙,还长胆子了是吧?”
梅仁瑜狞笑两声,撸开袖子就朝人鱼泼水。
一人一鱼玩性大起,直接就在狭窄的浴室里打起了水仗。人鱼不怕水泼,又占着浴缸这个地利,把梅仁瑜给打了个抱头鼠窜。梅仁瑜从浴缸这头跑到浴缸那头,见无处可躲干脆拿起花洒来反击。
没花多少时间这一人一鱼就把自己弄了个气喘吁吁。于是乎一个上班族和一条病鱼很自觉地放下了武器。放下花洒的那个检查了放下尾巴的那个的吃药情况。缩回浴缸里的那个提醒浑身湿透的那个擦干了身子再去睡觉。
一人一鱼又让夜色回归到了宁静之中。
梅仁瑜以前从来不觉得一个人的日子难过。现在想来却是觉得以前的日子确实单调了些。起初被这人鱼碰瓷当真吓了她一跳,如今和这人鱼一起生活倒是蛮愉快的。就连重复单调乏味的工作似乎都比平时有干劲一些。
“……不好意思,您这支票上的印鉴不清晰,我们这边没法为您办理转账。”
梅仁瑜将手里那张公章盖糊了的支票退了回去,玻璃窗对面的漂亮姑娘顿时一脸愁云惨雾。
“可、可我们公司离这儿特别远……这么热的天儿,您让我再跑一趟,那一来一回又是两小时的事儿啊。您就不能通融一下么?”
漂亮姑娘年纪不大,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啊眨的,扁着嘴的模样看起来特别我见犹怜。
然而规定就是规定,梅仁瑜不可能因为看着姑娘可怜就给姑娘大开方便之门。倒不是梅仁瑜铁石心肠不知变通,实在是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为一个人开了先例,那之后便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和第无数个人上门。
“对不起,我这也是照章办事。要是我收了您的支票为您办理了转账,之后上面查下来会算我违规,要处罚我的。”
梅仁瑜对着漂亮姑娘苦笑一下,希望对方也能理解自己的苦衷。可姑娘就像是看不见梅仁瑜的无奈一般,依旧坐在椅子上向梅仁瑜道:“算我求您了!您就通融一下!就这么一次!就通融这么一下下!”
一米七五的梅仁瑜哪怕坐着也比漂亮姑娘要大上一圈,旁人看见无助的漂亮姑娘这样凄切地一再恳求梅仁瑜,顿时向着梅仁瑜投来了白眼。就连行里的男同事们都不约而同地朝着梅仁瑜这里看了过来。
要是坐柜的不是梅仁瑜,而是刚毕业出来工作的小姑娘,见到这阵仗指不定就得慌了神。梅仁瑜敛了表情,也不多说,直接就按铃请了下一位客户——顾客是上帝,上帝无理取闹的时候像她这样的小职员一向是说多错多,不如什么都不要说,继续工作。
再说不管公司有多远、来回一趟有多么辛苦,既然是工作,那就得完成。没事先检查支票的背书就已经是不可取的错漏一条。因为怕苦怕累怕浪费自己时间就要别人替自己承担风险,这是不可取的第二条。要是把人想得再坏一点儿……如果这漂亮姑娘拿来的支票是有问题的支票呢?
哪怕今天这漂亮姑娘跪下来给梅仁瑜磕头,她也不会让那张支票流入行里。因为随随便便就忘了自己的原则、公司的规定,这是职场里最不可取、也是最致命的一条。
见别的客户已经到了柜前,漂亮姑娘也只能退到了一边。梅仁瑜没再关切漂亮姑娘的动向,只是全神贯注地迎向了下一个客户:“您好,请问您要办什么业务?”
帮耳背的老大爷开户实在不太容易。银行不是能扯开嗓子纵情吼叫的ktv,梅仁瑜每一句话要重复好几遍,大爷才能听懂理解。等大爷满意而归,梅仁瑜也感到了一阵急切的尿意。
锁好电脑屏幕和钱箱,收起桌面上的业务公章、转讫章和私章,把这些章子统统锁进抽屉里。梅仁瑜椅子上起身,没走两步就发现另一个柜上的小吴对面坐着漂亮姑娘。
吴志宏和梅仁瑜同龄,但一流本科毕业的他比梅仁瑜晚进行里两年。梅仁瑜很能理解他不爽自己一个正经大学出来的高材生居然和一个大专生分在一起坐柜,且这大专生辈分还比自己高,因此向来对她没什么好脸。不过理解归理解,别指望梅仁瑜对这样吴志宏有什么好印象就是了。
吴志宏看梅仁瑜不顺眼,梅仁瑜就尽量不去触霉头。所谓咱们惹不起还能躲不起?
眼前的情况却是让梅仁瑜犹豫了一下。梅仁瑜看过漂亮姑娘的支票,她知道不管这银行里的哪个柜员收了那张支票,被人查到了都是一个大写的死字。可吴志宏居然好死不死地为这支票打起了流水!
……唉,不管小吴喜不喜欢,比他入行早的自己都算是他的前辈。还是提醒他一下得好。
“小吴——”
梅仁瑜想着快步走到了吴志宏的办公椅旁。她刚要拍吴志宏肩膀就听见一句阴阳怪气的:“有些人啊,不要因为别人长得比你漂亮就刁难人家。”
指尖一颤,梅仁瑜已经到了喉咙口的劝解悉数被憋了回去。吴志宏的话和旁观柜的男同事发出的轻声嗤笑在这种时候听来,真是比猫抓黑板还要刺耳。
“……”
做人吧,落井下石容易,雪中送炭却挺难。……罢了,别人都不怕事儿大,她这个不入眼的嬷嬷又何必替皇上操心呢?不如入厕,操心不如入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