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个监室的放风笼里这时候开始传来收被褥、拍打被褥的声音,乱糟糟的。
樊医生此刻站在女号的笼子外面等着收笼,秦良玉正跟其他的几个女号一起,被荡起的灰尘包裹着,将刚收下的松软的被褥拍打好往监室里搬。
樊医生偷偷留意着秦良玉,刚才秦良玉高空落地的动作那么娴熟沉稳,貌似她以前就是个练家子。可据樊医生的了解,秦明月犯事前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在校大学生,还是个工商管理系的,而且是个半工半读的孤儿。
听说大二下半年的时候结识了个有钱的中年男人,谁知时隔不到两年竟然犯了案被抓进来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今年应该就能把大本的毕业证给领了的。
看着樊医生始终站在笼外等着,也不催促她们,女号里的这群女人们反倒不好意思了,急急拍打好被褥就陆陆续续地进了监室。这要是迟先涛在,估计还得再磨蹭一会才能消停。
随着铁链锁门的声响,刚才放风时的欢愉心情也都被锁在了外面,空留下一张张麻木不仁的脸在机械地收拾着各自的床铺被褥……
一切收拾妥当后,孙翊尔来到门口,将上面小窗口的拉门打开,对着走廊对面的办公室喊:“报告!”
樊医生现在只要听到女号里有动静,总是比别人反应要快些。
他出门往对面的女号看来,倚在窗台的林妮指了指门的方向,樊医生这才发现是经济案子的孙翊尔在喊人,便走过去问:“什么事?”
“樊医生好!是你过来了,太好了。”
孙翊尔见到是樊医生过来应声,毫无城府地露出笑脸道:“樊医生,前些日子我家里人给我送来了些夏天的衣服,麻烦你能不能给我挑选几件长袖的拿进来?”
“现在要吗?”樊医生被孙翊尔毫不做作的笑容感染,也微笑着温和道。
“嗯,是的,秦明月家里没人给她送衣服,我看她没有什么衣服穿,我的衣服挺多的,也穿不了,我想给她几件先穿着。”孙翊尔非常诚实地说完,期待地看着樊医生。
“哦,好吧,你等着,我这就出去领。”
“太好了樊医生,谢谢你!”孙翊尔没想到樊医生竟好说话到立刻行动。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牵扯到秦良玉的事,樊医生总是非常积极主动,他一边往外走,一边为自己言行快过思维的反常暗自纳罕。
在所里寄存处将孙翊尔的衣服领出来并签了字后,樊医生正准备往监室里走,迎面见到请假回来的老郭。
“咦,老郭啊,来得这么早?这还不到下班的时间你就来了,嫂子好点了没有?”
老郭名叫郭天祥,是个快50岁的面目和蔼的中年男人,胖乎乎的脸总是挂着不变的微笑,他是今天值岗小组的组长。
“好多了,这不我就赶紧早些过来把你替回去,大周末的让你来替我的班,我都怪不好意思的,呵呵……”
边说着话,老郭边迎向樊医生,“你这干嘛呢樊医生?”
樊医生提起手里的一袋衣服,冲老郭抖了抖说:“哦,是女号里的孙翊尔让我帮忙给她取些衣服进去。走吧,一起进去,我去签个字再回家。”
二人一起往看守所大门走,一路上,樊医生将号里今天发生的一成不变的那点事大致向老郭讲了下。
来到女号监室,樊医生打开门,将孙翊尔的衣服递进去,然后去值班室里签了字,跟值班的几个人打了声招呼就下班往家赶,他可没忘记今天马依风还要来家里蹭饭呢。
拿到衣服的孙翊尔高兴地来到秦良玉的跟前,扒拉开那些衣服,与帮忙的邓洁一起将衣服逐一展开,往秦良玉身前比量着,将其中的四件长袖上衣、两件短袖上衣和四条厚薄不一的裤子给了秦良玉,末了还不忘拿了四五条新的内裤给秦良玉放在怀中的衣服堆里。
“谢谢你!”秦良玉发自内心感谢着。
其她几个女号也围着她们俩看,表情不一,有嫉妒的、有羡慕的、有憎恨的……
“同为天涯沦落人,不用那么客气,谁也说不准能用着谁不是,呵呵……”孙翊尔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红着脸低下头,因为秦良玉的感谢不好意思着。
“你们俩的小身材真让我羡慕啊!我就是码数太大,要不的话我也管你拿两件穿穿!这些衣服的样式和料子真好!嘿嘿……”邓洁傻笑道。
“得了吧你,我的衣服上你身上那就是戴着一奶兜,别把你的关键部位给暴露了再来怪我!”孙翊尔难得心情好地开了个荤段子。
“哈哈……”大家伙都笑起来。
林妮冷眼旁观,看着孙翊尔殷勤地为秦良玉试衣送衣,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秦良玉,她真恨不得把那些衣服据为己有,那些衣服打眼一看就知道都是些现下最时兴,衣料非常好的东西。
之前所有被关进来的女号,有什么衣服裤子之类的东西都是先紧着她挑选,像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听说男号那边也都这样。谁有好东西如果不先上贡给号长,那就别想在这里有好日子过。
“逮个机会得整治整治这不懂规矩的孙翊尔了!”林妮在心里恨恨地想。
一抬头,林妮直接就跟定身一般动不了了,因为她清楚地看到秦良玉用一种杀人般的眼神怒视着她……
正在这时,“哐啷啷”开门的铁锁链的声音让秦良玉将视线从林妮的身上转移,也解救了陷入极度恐惧的林妮。
闵卫带着劳动号站在门口,劳动号的两只手里分别提着一只特别大的铝桶,里面盛满冒着热气的洗澡水,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闵卫的身后。
“邓洁,过来接洗澡水!”闵卫顶着那张扑克脸喊道。
“到,来嘞!”邓洁开心地一个蹦高窜到地上。
就在邓洁弯腰接洗澡水的时候,闵卫趁人不备往邓洁的上衣兜里揣了样东西。邓洁看了他一眼,见那扑克脸还是扑克样没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拎着桶就直接进了厕所。
邓洁把厕所门口的半帘挂上后,摸了摸上衣兜,里面居然是好几袋袋装的飘柔洗发水,感动……
看守所里除了劳动号以及极个别的家里走了关系的人外,其他人平时洗头时用的可都是统一发的洗衣膏,用那东西洗头,掉头发不说,用后头皮还烧灼般地疼,而且那头发洗完了还黏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