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德康微愣,一时没有说话。
夏夏对林瑶的感情,他很清楚,不是生母却已经胜似了。
偏偏他伤害的就是她,以那孩子的性格,肯定不会愿意帮,甚至连见他都不愿意。
看着厉泽阳,无声叹气,说道:“我理解的。”
他深知厉家的实力,只要他肯帮忙,自己不至于后半辈子都在牢里度过,即使在牢中,也不至于太受累。
可看样子,他并不打算帮。
看着他,心里倒是生了不少感慨。
眼前的男人是真的在乎夏夏,也很懂她,凡事都是为她考虑。
得知他出事之后,有不少曾经饭桌上称兄道弟的朋友发来短信,大抵就是询问情况,语气尽显酸气。
前半辈子,他是别人羡慕、巴结的对象,商业地位高,拥有财富、儿女,可如今,怕是早就沦为圈中的笑柄。
之后,厉泽阳避开这件事,提及倪初夏关于公司的一些决定,停顿几秒钟说道:“我不反对她工作,但是考虑到她还怀着孕,的确不适合再管理公司,太耗费精力。”
“这我能理解,已经着手准备聘用CEO。”倪德康回答。
那会儿和黄娟聊到公司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做。
厉泽阳接着说:“至于股份,能转出去最好。”
倪德康听到这个消息,脸色略有变化,“要转股份?”
那孩子竟然要做到这般地步了吗?
性子竟然和他哥一般无二,连公司都不愿意接手,大概是认为他赚的钱都是黑心的。
厉泽阳点头,没有说话。
倪德康跌坐在座椅上,沉默好久,叹气问:“想好要卖给谁吗?”
“暂时还没有决定,你如果没有意见会着手处理。”厉泽阳回。
“随她吧,公司的事情我也管不了。”倪德康无力地开口。
一旦公安立案,他必定会难逃其咎,有没有命出来都是问题,自然是顾不得公司的事情了。
况且,一旦他出事,赠与合同生效,倪氏也就易主。
他是了解自己的女儿,做出的决定,是不会再有变化,就这样吧!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就在厉泽阳准备告辞时,倪德康叫住他。
“泽阳!”
厉泽阳停下脚步,问:“什么事?”
倪德康紧握住桌角,沉声说:“好好照顾夏夏,她年纪小,你多担待点。”
男人沉声回:“我会的。”
望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倪德康低声叹气。
怨吗?
心里多少会有点,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
做错事的是他自己,就算再不满她不愿出手相救,又有什么理由能怨的?
厉泽阳下楼,准备离开时,正巧碰到从厨房出来的黄娟。
后者看向他的目光明显有敌意,只是片刻,便用笑意掩盖,“谢谢你送我儿子回来,不过这事,以后就不劳烦你,毕竟你是大人物。”
说着,她对着客厅的倪远皓招手,“还不快送送人,打扰别人那么久,要知道感谢。”
说话时,‘别人’咬字很重,一听便知是刻意。
记得柔儿曾说过,质监局突然向韩家的正荣发难,追根究底就是这个男人从中作的梗。
虽然对她没有造成实质性损失,但他毕竟是倪初夏的丈夫,肯定会护短。
想到柔儿在韩家日子不好过,心里头的火就蹭蹭冒上来。
“妈,是我打扰到大姐和姐夫,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倪远皓语气不满。
话里句句都带着刺,连他都听不下去了。
黄娟瞪了他一眼,气冲冲走到客厅。
倪远皓把人送出院子,抱歉开口,“姐夫,我妈说话不好听,你别介意。”
厉泽阳无言看了他一眼,打开车门坐进去。
女人耍嘴皮的事情,他不会在意。
当然,前提是她不去触碰他的底线。
倪远皓站在原地,有些发愣。
虽然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话,却是明白他的意思,对妈的无礼他不介意,只因为那是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刚准备回去,一辆黑色大众驶来。
人从车上下来,倪远皓认出来他来,是替帮爸立遗嘱的律师。
怀着复杂的心情把人带进门。
果然,黄娟在看到他时,脸色顿时垮下来,恨不得用扫把赶他出去。
“吴律师来了,德康在书房,您应该轻车熟路了吧。”黄娟端着茶杯靠在沙发上,说话阴阳怪气。
“不劳烦夫人。”吴律师没与她一般见识,夹着公文包上楼。
在他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时,她蓦地把手里的茶杯扔出去,发泄心中不满。
“妈,家里都发生这样的大事了,你别再和爸置气了!”倪远皓劝说。
黄娟冷哼着,双手握拳,恶狠狠地说:“你一个小孩懂什么?”
她还从不知,倪德康有这么大方,直接把大半股份赠与给姓莫的小子。
当年做出那么噎人的事,现在倒是装大方赎罪,简直恶心!
更可气的是,其余的竟然都留给了宋玉那个贱人生的孩子,可从事情发生到今天,这两兄妹可是面都没有露一面。
只有她做出实质性的事,虽然瞧不起他,但一直奔波在外,到处求人。
“我看最不懂的是你吧,妈!”
倪远皓梗着脖子,提高声音说:“爸有愧于莫家,他那么做难道不对吗?”
“你给我闭嘴!”黄娟怒视他。
“还有倪氏原本就是大哥和大姐的妈妈和爸创立的,留给他们是情理之中。”
“啪——”
黄娟一巴掌扇过去,力气大的直接将他撂倒在地上。
觉得不解气,又上手在他身上捶打了两下,狠狠掐着他的胳膊说:“倪远皓,你再敢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我打不死你!”
“是因为我说对了所以你才恼羞成怒要打我的吧?”倪远皓红着眼低吼道。
他真的受够这个家了!
为什么别人家的父母都能心平气和坐下来想解决的办法,而他家除了争吵就是争吵?
甚至,还要触犯法律!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小少爷还小,就算做错事也不能打他啊!”倪程凯听到动静赶过来,把倪远皓护在身后。
“呵,他是我儿子,我还不能打了?”黄娟脸色被气得发白,“我养你这么多年,就是让你和我作对的是吧?让你不要回来,为什么又跑回来?!”
倪远皓出声辩驳:“我一个人在学校,被那么多记者围攻,给二姐打电话,她让我待在宿舍不出去就好,可是你们知道吗?我在宿舍有多害怕?又知道我待在那里多长时间?”
“你!”黄娟指着他,“你给我滚出去!滚回学校!”
倪远皓张了张嘴,到最后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只是呆愣地站在倪程凯身后。
为什么从小到大她的眼里只有二姐,而他却只能被送去寄宿学校?
“夫人,家里有客人,让老爷知道也不好,我这就送小少爷回学校。”
倪程凯拉着倪远皓走出别墅,心疼地问:“除了脸上,还有哪里被打了?”
倪远皓摇头,只是说:“程凯叔,我不想回学校。”
他讨厌看到同学对他投以同情的目光,也讨厌他们用‘原来他爸是犯人’的目光打量他。
“孩子别怕,程凯叔开车带你去散散心。”倪程凯叹了口气,走到车库去取车。
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从过年就没有安宁的日子可过。
可怜这孩子被牵连其中。
客厅,黄娟来回踱步,最终决定上楼,直接破门而入。
交谈声戛然而止,两人都看向她。
黄娟抬起下巴,冷声开口说:“吴律师,麻烦你下楼等一下,我有话要对德康说。”
“有什么等我和吴律师谈好再说,你先出去。”倪德康摆手让她离开,显然不想和她交谈。
黄娟非但没出去,反而往里走,最后停在他跟前,附耳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让他出去,否则别怪我把你丑事说出去。”
“你!”倪德康瞪着眼,显然没料到她会出这招。
最后,只能做出让步,请吴律师去楼下等着。
待人走后,怒吼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黄娟不急着开口,把书房的门关上,还上了锁。
而后,缓步走过来,坐在倪德康对面,用命令的语气说:“我要你修改遗嘱,把赠与给莫少白的股份全部划到我的名下。”
“你怎么知道……”
黄娟没让他说下去,继续开口,“当然,留给倪明昱和倪初夏的那些都给我的儿女。”
“你做梦!”手掌落在桌面,怒气冲冲地说。
“先别急着动怒啊!”
黄娟笑看他,压低声音说:“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放不下公司,更舍不得自己的命,但是又拉不下面子去求别人,怎么?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没帮你吗?”
“你还给我闭嘴!”
“我说的不对吗?林瑶生前对倪初夏那么好,你怎么还有脸指望她来帮你?”
“黄娟——”
倪德康捂着胸口,脸色已经有些发青。
“都说让你别急着动怒,万一又进医院了,该怎么办?”黄娟捂着嘴笑起来,故意要气他。
他刚要站起来,却见黄娟起身走过来按住他的肩膀,“二十多年前你自己挪用公款,却栽赃给莫问天,之后又买通医生要弄死莫问天和林瑶的儿子,后来又联合当时的助理谋杀了莫问天,前面两项罪名我威胁不了你,后面呢?”
“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倪德康推开她,起身往门边走。
“站住!”黄娟拉住他的手,面部狰狞地说:“我保证,只要你走出这个房门,明天所有的证据都会送到莫少白手里,到时候三项罪名,谁都救不了你!”
“你以为我会信你?”倪德康甩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
黄娟冷笑着报出一个人名,把外貌特征也描述出来,“巧的很,我在给柔儿置办嫁妆购房的时候遇到这样一个人,正因为他说认识你,知道你的事,我才在他手里买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