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莺迈步走了进去,无论什么时候,她的背脊永远挺的直直的,这是多年军中的习惯。她的步子迈的极大,每一步走来都带着汹涌的气势,那多年在军中浸淫过的煞气,便跟着丝丝显露出来。远远望去,哪里还有半分闺阁小姐样,只觉她手握折扇,就像一个威武将军挥舞着大刀,刀口滴血,生生向人砍了过来。
所以当傅老太太看见自己孙女大跨步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脑中忍不住就浮现出了当年老侯爷的样子。老侯爷也是这般迈步,这般气势,这般身带煞气的走到她面前,对她喊着:“傅金花,本侯待你如何,你自是知道,你为何要害死清雅?”
是啊,清雅,只有清雅才是他的最爱,那她算什么?她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操持家务,在他心里连个小妾也比不上吗?那清雅算什么?只不过是长得有点像他的原配夫人罢了,一个玩物而已,也要那般大声质问她吗?
她被郭文莺气势所摄,吓得惊骇地退了一步,随后站定,又不禁冷笑起来。
是啊,自己这个孙女,与其说她长得像父亲,其实更像老侯爷,脾气更像,走的那几步路尤其的像,让她一时晃神,竟以为侯爷又活过来了。
郭文莺进了屋,却并未行礼,只定定看着那个坐在蒲团上念佛的祖母。
看了许久,她忽的笑起来,“祖母莫不是手上沾染的鲜血太多,害死太多人命,夜不能寐,才开始修佛念经的吗?可惜啊,心肠太恶毒了,佛祖不会原谅你的。”
傅老太太大怒,“你说什么?”
郭文莺笑,笑得越发灿烂,她从来都知道面对敌人时,你笑得越灿烂,越会让对方生气。而她今天就是为了气她来的。
她道:“祖母,难道我说错了吗?祖母敢说自己手上没有沾满鲜血吗?祖母敢说自己没有愧对祖父吗?”
果然傅老太太怒不可抑,几乎怒吼着:“你这个不孝女,你这是专门来气老身的吗?”
“不孝女?”郭文莺嫣然一笑,“这我可不敢当,祖母告诉父亲我不是亲生,那我连郭家人都不是,还谈什么孝与不孝?”
傅老太太眉角扬起,强压怒火,暗道自己真是太小瞧这个丫头了,几次杀她都不死。
郭文莺也不坐下,居高临下让她更有气势,她故意站在老太太对面最显眼的位置,声音带着几分森寒,“祖母,你很恨我是不是?傅彦平是我杀的,傅彦冬也是我杀的,他们两人勾结江太平助纣为虐,都是在朝廷挂了号的。皇上没因此怪罪傅家,没灭了傅家满门,已经够便宜的了,怎么?想杀了我替他们报仇吗?”
她说着一阵冷笑,“傅家也不是没下手吧,我在回京的路上遇袭,险些被烧死在林中,这其中也有傅家那位大爷的手笔吧?我在东南杀了半省的官员,那些人千丝万缕的,多少也跟京中几家有些关系。是一个人下的手,还是几家联合起来下的手,这根本不需要我去查,皇上怕早就心中有数了。”
“我郭文莺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随便可拿捏的泥人,祖母没见识过,可能不清楚。不过我倒也不介意一点点说给祖母听。旁人都以为我一个被赶出家门的丫头,定然在庄子上自生自灭了,可我没有啊,不仅没有,还活得比任何人都精彩。我在西北杀了多少瓦剌人,在东南杀了多少叛军,在海上杀了多少倭寇,祖母都不知道,不过我告诉祖母,我手上沾的鲜血比祖母多得多,真要把我惹急了眼,我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祖母想试试吗?试试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是你敢拿刀还是我敢拿刀?”
她冷笑着看着这个被她吓得面目惨白的老太太,说实话,她这些内宅里斗来斗去的手段还真是不够看的。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她郭文莺就是个不要命的,谁敢惹她,她跟谁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