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虔与尹礼循声一扭头,同样拱手恭声问礼。
态度比对吴敦时,恭敬的多。
“你们几个不要站在这里,滚蛋。”
一身白袍,胸前绣着圣公会符号的流氓医生邱旭,冲几人挥了挥手,“离我们的痘牛远点。”
“诶诶。”
吕虔,孙观与尹礼皆点头哈腰的应声,二话不说就让开了牛栏前的位置。
不用邱旭吩咐,身后的助手学徒寒晓,就打开牛栏,进去检视起了痘牛。
一旁另一位穿着圣公会白袍的医生梁炽,一边跟邱旭说话,一边时不时看看自己学徒阳尧手里的纪录本子。
“怎么样?”
“三号豆痂还是不明显,要不要提取?”
“不要破坏,你去检视五,七号,我看一看。”
梁炽捋了把袖子,栏外挂筐里拿了把草,进去哄牛的同时,一拽裤腿,扶牛蹲了下来,从上衣兜里掏出个薄竹片,轻压母牛垂乳上痘泡,检视面前得了天花的母牛痘浆。
牛痘的天然疫苗,牛痘苗,很稀有。
想得到一头病变程度,正好处于痘浆可以直接接种到人身上的出痘中的牛,很困难。
为此,不得不很不人道的故意让一群牛,感染上天花病毒,从而希望能够得到病变程度刚好的出豆牛的新鲜痘浆。
可即便是这样,也非常难以得到。
为此,不得不在为新孩子接种牛痘的时候,以一个已经成功接种了牛痘,正在发痘期的孩子为药引,戳破发痘期孩子的脓包,提取人痘浆,人痘接种。
愿意让圣公会的医生戳破脓包,做药引的孩子,大多是穷孩子,取一次豆浆,可得5元钱,而接种牛痘的费用,最低是10元。
要选痘浆,要前后割手臂两到八个切口,用于种痘与出痘期排毒,观察是否种痘成功,还要消毒。疫苗接种的程序,非常繁琐。
即便北盟之内,目前掌握挑痘,种痘技能的医生,都是凤毛麟角,培训困难,发病牛选取困难,10元收费就是临床试验的收费了。
天花,高感染率,高死亡率,瘟疫中的瘟疫,幼童最易得,一旦染上天花,就只能听天由命。
特别是对于北盟疾速膨胀的畜牧业来讲,天花防治关乎生死。
因为天花,多发于母牛乳溃疡,饲养户,挤奶工与屠宰场工人,由于频繁接触,就有可能被传染牛天花,身上出现丘疹,再发展成水疱,脓疱。
有利有弊,感染牛天花的人,等于打疫苗了。感染牛天花没事,反而防疫,可一旦被人天花传染,就是高致死性。
这就是为什么草原牧民很少出现大面积天花感染,而一旦入关进入汉地,就会子嗣易染天花,幼儿高夭折的原因。
因为牛天花是疫苗,而被人传染的天花,是死亡。
南疆瘴地的人,得疟疾就没事,北地人一南下,被蚊子咬下就打摆子,会死。一个青州人被青州的蚊子咬,是小叮,隔个州的外地人一来被咬,就起大包,就是因为地域人种体内的“抗体”不同。
老鼠都带鼠疫,可鼠疫从老鼠身上传染给人,让人发病的概率极低,可是,一旦有一个人被感染发生变异,再从人传人,那鼠疫就变成“人鼠疫”了,高致死。
天花是一样的,真正的致死的都是人传人,对免疫力低下的幼儿杀伤尤大,动辄夭折。
故而莫说10元,就是100元,1000元,会接种牛痘的从宫中到门阀,大把。
圣公会时下的疫苗接种,直接面相平民,算是半临床试验,半慈善的性质。
试验选取到合适的牛痘苗,合适的接种手段,危险比率降低到了北盟可以接受的程度,才会开始真正的接种。
目前仅是试种。
即便这样,听闻有可预防天花的药,还是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乡民。
“情况很不好。”
邱旭从牛栏中走了出来,冲梁炽摇了摇头,“没有合适的痘苗了。”
梁炽左右看了看,轻声问:“停止么?”
邱旭没回答,抬手招呼了下梁炽身后的阳尧,问:“多少例了?”
“1817例。”阳尧翻了下本子,轻声道,“最后一批76例,观察期尚有十五日。”
“锁档,我们利用手头痘浆,人臂引种。”
邱旭沉声道,“我们再待二十日,逐步减少接种人数,从现在起,临床不再记档,让二组进行销毁作业。”
“是。”阳尧下意识的一立正,被邱旭冷冷瞥了一眼,马上又松弛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