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有二十四节气,惊蛰居次为三,乃为仲春之始。此时雷声阵阵,冬时蛰居虫物由梦唤醒,正饥肠辘辘四下觅食,因而虫鸣螽跃。春雨淅沥不绝,秋冬脱叶之木得雨水滋润渐发新枝,故又生机盎然。
才酉时初刻,已是天色暗沉,远处电光闪过,良久,轰鸣之音滚滚传来,震耳欲聋。院落门廊下,一清丽素服的少女左右徘徊,面有忧容,只听她嘴里念着:“瞧这望不尽的积云,怕是不多久便要下大雨了,怎公子还没回?”少女彳亍间,频频顾盼,数个往复后乍然折身,往房中跑去。不几个呼吸,便见她手执一把油纸伞从门中走出,快步向外间行去了。
都城街道中,贩夫走卒陆续散去,路人车马越渐稀少,两骑并辔而行,其后四骑紧紧跟着。“嘿,远尘!你这半月进益怎如此快?今日武校,大胖子都打你不赢,可不奇了么!”年稍长一些的少年笑着向年幼一些的少年问道,脸上显有揶揄之色。这并辔而骑的二人正是夏承炫与梅远尘,今乃是望日,课业授毕便可回家了。晌时武校中,梅远尘与余阶功往来拆招,这军体拳熟稔之态,比之半月前实在不可同日而语。三十几招后,竟把身高八尺余,重近两百斤的余阶功撂倒了,倒叫夏承炫好不意外,是以这时趁回家路上来问上一问。
“哈哈!我这叫知耻而后勇。不能总像上次那样被人追着打,毫无还手之力吧?”梅远尘看了看他,忍不住大笑道。跟随师父修习长生功这些时日,梅远尘真觉自己犹如脱胎换骨,眼疾手快耳聪目明,神专而思敏,完全没有了先前那种昏颓迷浑。今日武校抓阄,竟对上了同窗中块头最大的余阶功。令人料想不到的是,前次武校最次的梅远尘竟是攻守有序,不到四十回合便以一招“展翅鹰翔”把对手余胖子给打倒了。
“快下雨了,我们行快些吧,一会儿淋成落汤鸡可就不妙了。”夏承炫扬了扬马鞭,催着坐骑向前快速奔走。梅远尘也毫不拖沓,紧紧跟在后面。六骑二十四足踏在青石板上,发出一串串清脆的“咯噔”声。
“承炫,在前面路口候我半盏茶的功夫!”梅远尘驱马超过夏承炫,错身之际大声喊道。夏承炫在后面呼喊几句,见他并不回头,只得拉住马缰缓行,脸色不喜,嘴里恨恨骂道:“这个混小子勾搭他家海棠便算了,若要再来招惹我妹妹,可得给他点颜色。”然这些话梅远尘又如何听得清?
“掌堂大娘,我的泥偶包好了么?”梅远尘把马栓在店门口,远远便问道。女掌堂整日也没成一单生意,正自苦闷,见这位阔绰公子果然如期来了,喜形于色:“公子,早给你备好了。”但见她弯下身,从案奁内取出两锦盒,行向梅远尘道:“今次的禽偶是双枝百灵鸟,女偶是粉衿燕尾髻,你瞧瞧。”此刻外边已下起了细雨,梅远尘心中虽急切,却也不含糊,接过锦盒依次打开,仔细端摩着,见两偶手工构型皆是上佳之选,点头赞道:“嗯,很不错。”言毕,从腰袋中取出四两银子递给王老婆子,掌堂王婆自然是止不住地道谢了。
梅远尘揣盒如怀,快步上马,向路口行去。
夏承炫及小厮把马停在路口街边檐下,正候着。见他驱骑而来,喜中带怒,远远大叫道:“都甚么时候了,还去买那些无用的玩意儿!搁你把兄在这儿淋雨!”梅远尘急催马过来,行近夏承炫乃笑道:“好,算我不是了。快些行罢!”六骑顶着细雨,向颌王府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