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威风了,不在老乡面前耍耍威风,那是白威风;如果你阔气了,不在老乡面前耍耍阔气,那是白阔气。
大名鼎鼎的汉高祖刘邦先生,对于这一套,也曾乐此不倦,小人物穷死鬼毛长生,也就更难免俗,心里大为冲动了。
不过,这种隐秘心理,不足与外人道,自己心知肚明,自得其乐也就行了。
穷死鬼大叫一声“停”,其实是还有另一层原因的。
剪刀鬼梅异香和十二个枉死鬼都深感差异的时候,穷死鬼学着在村里见识过的官员那样使劲干咳一声,木着脸说:“你们是怎么死得?要想让这里变得干净,非知道你们是怎么死的原因不可。”
剪刀鬼也频频点头,对此表示赞同。
穷死鬼左右看看,指着一个矮矮墩墩,五十岁左右,前半个脑袋头发已掉得精光的,身上松松垮垮套着一套咖啡色西装的汉子,揉着眼睛说:“我没有看错,你就是西门发儿吧?”
“是……是,我就是西门发儿!”穿西装的汉子支支吾吾,低下了头,显出一脸的惭愧。
“西门老板,怎么孬种样了?”穷死鬼毛长生惨切而气愤地说,“在玉皇村的时候,你当麻将老板,威风得很啊!老子去你那儿看看,给你增光添彩,你却不给老子一杯茶水喝,不给老子一支香烟抽,总是张口就让老子滚。在大年都没过完,老子去你那儿看看我小老表在不在,胡吹了几句牛,你就狠命给老子胸脯上几拳,让老子又丢面子又心痛。若不是那几拳,老子不会心灰意冷,然后去赊几斤甘蔗酒,把自己喝死在床上……”
“哦,毛大老表,一报还一报,你这就还我五十拳吧——我那时鬼迷心窍,打了你五拳,过后也有些后悔的。”西门发儿背起手,惭愧地把胸脯凑了过来。
剪刀鬼气愤地说:“这样的坏家伙,打他只会弄脏了手,我帮你剪碎了吧!”
穷死鬼看看剪刀鬼,发觉剪刀鬼前所未有的可爱,叹息一声,消了气,说:“没有沈万有和西门发儿的迫害欺负,我也不会早死,也不会来到阴冥遇见这么个美女鬼……算啦,都做了鬼,过往之事,免谈了。”
作势要动手的剪刀鬼笑笑,放下了手。
西门发儿也松了口气,说:“多谢毛的老表宽宏大量,手下留情!”
“老子穷得叮当都不响的时候,你叫‘毛长生烂杂种’,这下叫改口叫‘毛大老表’了?真他妈小人嘴脸!”穷死鬼鄙夷不屑地训斥了一句,然后沉声说,“你是怎么死的,说来听听!”
西门发儿愁眉苦脸说:“昏昏沉沉到了这里,昏昏沉沉分得了九十平方米的住房,昏昏沉沉住了进去,然后昏昏沉沉……”
“少要唠唠叨叨,说直接些。”穷死鬼不耐烦地吼道,“城里的公鸡快叫了,说直截了当些。”
“是。我就少说些昏昏沉沉,直截了当吧!”
西门发儿唯唯诺诺地说。
“住进了新家,刚睡下有些悲凉,后来想到有人说城里找坏女人很方便,也就开开心心睡着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有个忧忧愁愁的生面孔男人出现在我床边,凄凄惨惨地对我说:‘老光棍,到了这里,你完蛋了。在乡下,你开麻将堂子,进行粉碎加工猪饲料,还有些进款,到了这里,你完蛋了。你没有女人,没有儿女,没有进款,现在有房子住,以后只能流落街头,只能做乞丐……你好可怜,起来去跳楼死了算了,不要活着丢人现眼啦!’”
“听了这话,我再也官不住自己,进迷迷糊糊起了床,迷迷糊糊走出屋子,经风一吹,有些糊涂了,正不知道往哪里跳楼才好,又遇到了一个身材高大,但没有脑袋的怪人。
“那怪人从肚皮出发出声音,对我说:‘老光棍,你心里很想女人不是吗?你从这儿挨着去敲门吧,只要有女人开门,你就一把抱住,那个女人从此就是你的了!’
“听了这话,我身不由己,就去挨门挨户的敲门,头两家没有开门,第三家门开了,我一把就像开门的人扑去,脑袋上就挨了一棍子,头昏眼花重,听到一个女人斥骂了起来:‘畜生,我是你大嫂呀,你想要干什么?你这种畜生,去死了好!’
“我感到晕头转向,那个忧忧愁愁的怪人又在耳边劝了起来:‘你去死吧!你这没有廉耻的家伙,如果不趁早死掉,天一亮,你就会受到大家的谴责,会被满脸吐上口水,然后被警察带走,然后游街示众,然后砍下脑袋,挂到高高的旗杆上……’
“这样一说,我担忧、痛苦、恐惧到了极点,就翻过楼栏,扑下高楼,轰然一声,就觉得离开了自己的身子,飘飘悠悠起来,什么都不怕了……”
说到这里,西门发儿也变得满面惨切之色了。
“都是是忧愁鬼和无头鬼搞的鬼。”穷死鬼叹息着说,“心术不正,心理脆弱,才会人叫着不走,鬼喊着飞跑。有什么冤屈,到阎王老爷那儿说去吧!”
“请让我等等吧,有伴好走远路。”西门发儿请求,语气十分可怜,“我不知道去酆都城的路,又被那个怪家伙劝诱威逼着,只能在这移民区里躲躲藏藏,偷偷打转。”
“就让你等等吧,死得稀里糊涂,也算是报应不爽。”穷死鬼转移了目光,“下一个,说说你的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