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发儿退到一边,一个蓬头散发,脸上脏污不堪,浑身湿漉漉不断滴着泥水的年轻女子,畏畏缩缩地站了出来。
“不要害怕,说你的死因!”穷死鬼催促着,跳到楼栏上躺下,一边小睡,一边听着。
“我……我叫胡鑫花,小时经常掉着长长的鼻涕,村里人又叫我胡大鼻龙,让我见人就抬不起头来。”
胡鑫花习惯性地抽动了一下鼻翼,奶声奶气,像小女孩那样说了起来。
“我嫁给了村子里一个老干部的儿子,从没有过一天好日子,给他生儿育女,给他背柴做饭,也给他盘田种地,而他,只会游街吃茶,只会打牌搓麻将,手气好了会对我说话好一些,手气不好输了钱回家,就会对我*相加。”
“进了县城到了这里,我认为好日子来了,冬天不必穿着破衣服光着脚上山砍柴、搂松毛做肥料了,就笑了笑。
“男人看见了,说女人独自发笑,一定有私情,一定同某个男人有了一腿,就用透明胶布封了我的嘴,捆了我的手,住进新家的第一晚就给了我美美实实的一顿拳打脚踢。”
“后来他打累了我,才撕开了透明胶布,让我独自睡在铺在地板上的塑料口袋上。”
“我身上疼痛,心里更加加疼痛:我只知道劳苦,只知道伺候自家的男人,哪会跟别的男人有一腿?可以打我骂我,但怎么能这样污蔑我?”
“我心里难受万分,昏昏沉沉睡着了也哭醒过来,睁眼看到一个忧忧愁愁的生面孔*在旁边,吓了一跳,忍不住想叫喊,那声面孔男人摆了摆手,让我叫喊不出来了。”
“我以为那男人要欺负我,但他没有,只是愁愁惨惨地对我说:‘你活得好可怜啊!你过去活得可怜,现在活得可怜,将来会活得更可怜的。你老公已欠了赌债,已无法偿还,要你去陪债主睡觉抵债——他已打好了主意,先要把你名誉弄臭,让你彻底丧失自尊,开始破罐子破摔,然后再赶出去找钱回家供他赌博……’”
“怎么会这样啊?我泪如雨下,但哭不出声音来,恨不得立刻死去。”
“那怪人又说了起来:‘你将来的日子,比进入地狱还要难过,还是早些死了吧!早些死了,就不给娘家丢脸,还算是一个好女子,再晚,就要丢尽娘家的脸了。’”
“我害怕呀!我害怕反抗会找来更多的拳打脚踢,我更害怕死亡——我舍不得丢下我的那对女儿。我如果死了,谁做饭给那两个女儿吃?谁给那两个女儿洗衣裳……”
“那个怪人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牛马,你还是多为自己打算一些吧。不要害怕死亡,死亡是最温柔的避风港。跳楼死,你如果觉得会很血腥很难看,我推荐你一种温柔的死法。’
“会是什么样的死法呢?我感激地望着那个怪人,等待着他的指示。”
“‘跟我来吧!’那个怪人领头,带着我走出卧室,走过楼道,下了楼,然后又走了近百米的路,在高楼旁边一个泥坑前站定,指着泥坑说:‘这是盛装生石灰浆留下的,又五米左右深,下层还有石灰膏,上层还有两米多的浑水,你倒立着扑下去,就一了百了,从此解脱了。’
“听了那话,我身不由己,就一头扑了下去,头陷进灰膏里面,脚在浑水中蹬了蹬,一阵窒息,就真的再无烦恼了……”
胡鑫花说到这里,又低头抽了抽鼻翼,委委屈屈,泥水和泪水一块往下掉了。
穷死鬼坐了起来,叹息着说:“有夫如此,不如为娼。你大可不必死守着那畜生,悄悄跟人私奔了,也就跳出了火坑。”
剪刀鬼愤然说:“她若有勇气跟人私奔,也就不会受那么多苦,落到自自杀的下场了。那畜生就在这移民区,你们等着,我去把他废了!”
“不,”穷死鬼赶紧阻止,“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杀人的。那些丧尽天良,恶行败德的,以后自有阎王老爷同他们算总账,我们就不必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了!”
剪刀鬼这才息怒了下来。
随后,穷死鬼又问了问三个女鬼和七个男鬼的变鬼经历,发觉自杀者都脆弱的心病,都被忧愁鬼和无头鬼趁虚而入进行了操控,才寻了短见的。
大发走十二个枉死鬼后,穷死鬼又同剪刀鬼在移民区搜巡了三圈,发觉在没有孤魂野鬼,再没有作祟的恶鬼,才释然落到了移民区大门口。
然而,脚刚落地,一股阴风盘旋而来,风中飘来一羽鸡毛,穷死鬼一把抓住鸡毛,脸色不禁变了。
剪刀鬼刚想实施意念剪,旋风已消失无踪了,只能凑近穷死鬼,问:“发生了什么事?”
穷死鬼递过鸡毛,剪刀鬼定睛一看,看到了如下几个字:“危情十分,见信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