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腿没断?怎么可能呢?”李熙眼溜溜地盯着崔莺莺裙下的两条小细腿,有意再检查一遍,望见周围至少有三十多双好奇的目光盯着自己,方才作罢。
他搔搔头,不解地问:“我弄错位面了,没理由啊,你不是叫崔莺莺吗?”
崔莺莺扭过脸不理他,被这样的丈夫当着人山人海问了这样幼稚的问题,她实在有些替他害臊。
“哈哈,原来是虚惊一场,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家和万事兴,身体健康最重要,夫人,可不可以赏在下一根鸡翅呢?”
似玉举着一支鸡爪说:“这里只卖鸡爪。”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李熙呵斥道。
似玉缩了脑袋,继续蹲那啃鸡爪,被她嚼碎的骨头已经堆起了一座坟丘,这丫头牙口好,只是这吃相,实在有些惨烈,李熙决定不跟这种粗俗之人为伍,他讨了一串钱丢给似玉吩咐道:“我跟夫人去逛逛,你在这慢慢啃,啃完后记得把碎骨头清理一下,杨氏家法第一千三百五十三条规定杨氏门人在家要修私德,出门要讲公德,不能随地乱扔垃圾。记住了吗?”
似玉点点头,“哦”了一声。
李熙陪着小心扶崔莺莺起身,然后赶紧扶着小妻的小肩膀把她推进了妙芙庵,很明显正牌夫人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很不满意,李熙也一肚子不满意,对做了对不起自己事的沐雅馨不满意,对谎报军情忽悠自己的如花不满意,对当面指点自己口误的似玉不满意,对很多很多人他都不满意。
自成婚之后,李熙还极少陪崔莺莺出来,这个自己从太极宫捡回来的小妻子,顶着正牌夫人的名分,却一直被自己冷落,时间久了,她把自己也藏了起来,藏在这个家最显著的位置,每天被无数目光所注视却谁也看不到她。
陪女人上街向来被李熙视为畏途,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但今天是个例外,逛街就可以不回家,不必面对那份让自己心痛的伤害,李熙封闭自己的思维,努力不去想任何不快的事,一度他做的很好。他搂着小妻子柔弱的肩膀在妙芙庵的人群中摇来晃去,给她买所有她看上眼,或看了一眼的东西,他们相了三次面,抽了八次签,抹了四次骨,后来发现卦师的面相都有些面熟,一琢磨原来都算了第二遍了,这才作罢。
临时雇了一个闲汉抱着东西跟在后面,李熙提议出去吃个饭,崔莺莺笑道:“够了。”
“够了”是什么意思,李熙不解其意,想问个究竟又忍住了,小妮子说这话时眼神里分明别有一番滋味,有些落寞,有些幽怨,还有一丝恨意。什么意思呢,我这出门在外,为国为家,操碎了心,喝坏了胃,我容易吗?你们在家里还一腔怨念,一个送我帽子,一个甩我脸子,我……我找陈招弟去!
喊起蹲在地上的似玉:“把碎骨头收拾了,包一包,包一包,不是包碎骨头,包一包鸡翅带回家吃,天阴了,要下雪了。”
李熙说完,一旁小贩皆仰面望天,万里无云,并无下雪的迹象。
似玉磨磨唧唧地收拾了鸡骨头,一包二十支装的鸡爪递到了她手里,似玉抱着荷叶包,慢吞吞地数了五十个钱给老板,老板咽了口口水,眼珠子贼溜溜一转,眼见李熙陪着崔莺莺已走,他又吞了口口水。鸡爪子只要二十八个钱,这傻丫头给了自己五十个钱,是你自己傻,也不是我骗你,收了。
老板一把抓过钱,揣进兜里,说声您慢走。
似玉没走,正盯着他,老板也心慌盯着她。
“找我钱。”
“我……姑娘,你逗我玩呢。”
老板无奈地还给她三十二个钱,看得出这是个大户人家,自己惹不起。
似玉把找回的钱揣进兜里,按了按,跟老板说:“杨门家法规定,杨门男女皆不可贪占公帑,违者一经查实,贪占一文打一棒。不过家主说了,上街买东西的找零都归我们。”
说罢去了,老板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望着手里二十八个钱默默地发了一阵呆。
送崔莺莺回到城里的家,李熙扶着她的肩,仔细地望着她,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个人,然后他在她额上吻了一下:“等你成年,我们就做夫妻。”
崔莺莺点点头,笑起来,小兔牙闪闪发亮。
李熙回到凤凰台去找西楼找陈招弟时才知道她回了家,刚回,正要问个究竟,有人大呼某人落水。
落水者是沐雅馨,不是失足,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救人的是几个在后宅栽种花草的花匠,看着众人把**的沐雅馨从水里捞出来,明明两个人就能干的活,却有七八双手伸了过去,李熙不禁大吼一声,众人慌忙丢了沐雅馨躲去一旁,沐夫人被这一摔,吐了一肚子水,醒来,李熙捡起一尾从沐雅馨嘴里吐出来的小鱼丢进池塘,让闻风赶来的旺财谢每个救人者一百贯钱。众人轰然大悦,这份谢仪可够实在的,为表谢意,又有七八双伸过来,说要帮忙抬沐雅馨回房,李熙劈手一斩,绝了众人念头。
抱沐雅馨回东楼,剥了她的湿衣裳,擦干身体,替她换上干衣裳,李熙做的麻溜,绝无半点拖泥带水。沐雅馨站着如一根木桩,任他折腾。
忙完,李熙要走,沐雅馨问他:“你还会来东楼吗?”
李熙点点头,没答话。
然后,如花气喘吁吁地赶来了,磕磕巴巴地告诉了他一些事,他终于知道,在自己走后不久沐雅馨和陈招弟绊了一次嘴,陈招弟辞工回乡,后经沐雅馨提议崔莺莺做主,替他纳了陈招弟为妾,礼数过完就等他回来洞房了。
这天一早,陈招弟去城中卖菜,见到阮承梁,得知李熙已经回到凤凰台,兴奋之下,飞奔向家,不甚摔了一跤,崴了脚,托人去城里报信,崔莺莺带着似玉去妙芙庵上香,家里只留如花一个,听了陈招弟摔了一脚,崴了脚,这女子慌慌张张赶去妙芙庵报信,人多,找不到崔莺莺,她就又赶去凤凰台报沐雅馨,可巧就撞见了李熙,出于对李熙的本能畏惧,心慌意乱之下她报错了信。
李熙闻听夫人腿断,以为是崔莺莺出了事,心慌意乱的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去城里看望崔莺莺,崔莺莺上香未归,邵二娘买菜刚回,她告诉李熙崔莺莺在妙芙庵,李熙又上气不接下气地赶过去,看到的却是崔莺莺悠闲地在啃鸡爪,腿没有断,于是放下心里,。
因为对沐雅馨的误会,心绪大乱后的他,陪着小妻逛街拜佛去鸟。
陈招弟只是崴了脚,得好心人扶她到邻近医馆捏拿后已无大碍,但她不愿就此回去,她等着她的杨郎来接她回去,她难抑满心的欢喜告诉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她的杨郎将会骑着高头大马飞奔而来,满面焦灼,目蓄泪花,跪在她面前,慌不择言地询问她伤在哪,要不要紧,然后开始自责,再重金酬谢救护她的好心人,最后抱起她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扶她坐上马,然后他也上马,把她环在自己的怀里,她靠着她的靠山,在四周响起的一片惊羡的嘘声中幸福地离去。
可是,什么也没发生,她的杨郎没来,马也没来,来的是如花。
如花磕磕巴巴:“大大大郎找大夫夫夫人去了。”
再也忍耐不住了,如夫人陈泪奔而去,她回了娘家,一路发着狠誓,一路哭着。
如花说完,缩着脑袋,搓着手,一副静待风雷响,身却无处藏的无奈。
李熙盯着畏畏缩缩如花,目光凌厉,脸黑的要吃人,后者内心处于崩溃的边缘,神魂出窍,耳边响起了天堂的圣歌。
忽然,他向她勾了勾手,如花怯怯地挪到李熙面前,如行尸走肉,等着被雷电劈杀。
“你早起是不是没洗脸?”
“……我洗了。”
“你敢说这不是眼屎?”
“……我错了大郎。”
“去把脸洗了,以后要记住,早起晚睡前都要洗脸,这次我原谅你,下不为例呀。”
“……”
“去烧桶热水。”
“我用凉水洗脸就可以啦。”
“我要洗澡。”
“哦。”
“要大桶热水哟。”
“明白,鸳鸯浴。”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