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一个怒气冲天地道:“哪有什么富贵之相!照我看来,这人定是个江湖骗子,见了人就说这话,半分也信不得。”东方朔认得是卫少儿的声音,观其言语,分明在说他,心里不由得暗暗苦笑。
另一个人轻柔柔地道:“二姐,青弟也大了,我们再将他留在身边,难道真要他一辈子卑躬屈膝,任人奴役!”这个却是卫子夫的声音。
卫少儿闷了一声,道:“这是他应该的。”
卫子夫急了起来,道:“二姐,这话是何道理?自从霍大哥离去,你真地变了许多。”
卫少儿突地高声道:“妹妹,我的好妹妹,你别傻了。你可记得,我们的亲哥哥、亲姐姐,他们是如何对我们?待它日,青儿真地飞黄腾达,那时他还会顾得上你我吗?”卫青听了此言,心里呐喊道:“我不会抛下你们,不会的,不会的!”一时情急,话到喉咙口,吐不出来。
卫子夫道:“我不知道。但我总觉着,咱们欠青弟的太多、太多。我一刻也忘不了,当年郑叔把信简交给你那时,他的神色,和娘是一样的。他,他也为青弟着想,他也深爱青弟!”声音渐渐低沉:“可是青弟却恨他。姐姐,这、这多么残忍啊!每次提起郑叔,青弟的脸色就非常差。我看不懂,可我觉得,那不该是一个孩子对生身父亲的感情。我好怕,我真地好怕。”
门外的卫青乍闻此言,心中一片茫然。脑海里不断地回响着“他也深爱青弟”,接下去的话半分也没听进去。
东方朔见卫青呆若木鸡,心里也猜得七八分,知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即便他智计百出,此时亦不知是进是退。呆了片刻,只听得卫少儿道:“怕什么?我们有什么对不起他的!虽然是当奴才,可侯府不比其他地方,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说,侯爷待他,不也是好得很!”
东方朔暗暗叹气,他自觉更能体会卫子夫所谓的“怕”,而卫少儿心里发虚,全然误解。果听得卫子夫道:“二姐,你觉得好,是你的事情。现在青弟大了,能明白事理,他的路应由他自己决定。”她对卫少儿似也死心了,说起这话来,语气坚定许多。
卫少儿恼道:“连你也要气我吗?难道你忘了,是谁把你一手带大?我辛苦大半辈子,是为了什么?因为你是我的亲妹妹啊!我不像他们那样,全然不顾手足之情。”她见卫子夫低下头,自觉占理,又道:“妹妹,我们如今不也过得好好的,干嘛非要他去外面闯去?读书习武又能怎样?他姓霍的不也是个读书人,一样地薄情寡义,无耻下流。”这两句词还是那个姓霍的人教予她,在脑海里记忆深刻,一时脱口而出。
卫子夫自然了解姐姐的脾性,她认定的事情,任谁也劝不了她。自卫子夫与她商量,不过短短数语,卫少儿已说出了千个不愿、万般理由。
卫少儿拉起卫子夫的手,道:“好了好了,难得你日间还能回来,去看看孩子吧。”卫子夫不再言语,随她返回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