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激扬草莽辩国士,游戏猿猱拒神兵
2016-04-12 作者: 金匮石室主人
第一回 激扬草莽辩国士,游戏猿猱拒神兵
“立秋有雨样样收,立秋无雨人人忧”。
立秋一场雨后,暑气稍散。虽然仍是艳阳高照,但气温已经大不同于往日,江南西路江州城西门外的乡村集市,农夫、农妇们趁着天气转凉,都纷纷赶来参加一年一度的秋忙会。方圆里许,到处都是露天草市,人流熙熙攘攘。有卖骡子卖马的,有卖粮食的,有卖布匹、卖杂货的。东南西北各处更兼搭起了戏台,上面唱着地方戏,戏台下面则是各式各样的杂耍、把戏。捏糖人的、耍猴子的、卖拳脚的、说话本的......在这些摊位四周聚集的都是城里乡下的孩子。不用说,那些打扮体面,举止安静,身旁又有人相陪的都是城里来瞧热闹的少爷、小姐;而大多数乡下的孩子,都三五成群地拥在一起,目不转睛地瞧着圆心中刷拳脚的卖艺人,手上握着香瓜、西瓜,瓜汁从泥人般的小手中流下来,流到衣衫上也浑然不觉。
嬉闹的人群中,走来少壮两人。那少年骑在壮年的肩上,七八岁年纪,长相清秀,衣衫华贵;那大汉体格精装,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满面虬髯,但五官甚是俊朗。大汉笑意正浓,双臂微擎,小心翼翼地扶着少年双腿,生怕将他掉了下来。那少年也十分文静,在大汉肩上一动不动,只是目视前方,并不像地上的孩子们那样兴高采烈。
大汉兀自在给少年东指西指地介绍,少年唔唔答应着。走了一会儿,少年终于按捺不住,向大汉道:“苏大哥,我们回去吧。”
大汉一怔,问道:“风儿,这里这么热闹,你不多逛一会么?”他自然知道自己家的少爷平日里好静不好动,只爱在家里和先生一起念书学习,对这些乡间的玩意儿全不感兴趣。只是他自己出身农家,在深宅大院里伺候少爷伺候久了,难免拘束。听说今天是秋忙会,就央夫人答允,带小少爷出来游逛。那少年虽然养尊处优,但善解人意:“先生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出来游逛自然不是我所欲,但每天关在大院里读书也不是苏大哥所欲;何况先生说’圣人常无心,以百姓之心为心’,我读圣贤书,却不走出去了解百姓的生活,岂不是成了井底之蛙了?”于是向母亲说明自己的理由。夫人也心疼儿子读书太累,便嘱咐姓苏的汉子,放他二人出来了。怎知这小少爷出来只是东走走、西看看,对凡事都不热心,害得他也不好贪玩,这才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回去。
那个叫风儿的少年道:“苏大哥,这些东西是好玩儿,只是先生说’以器物为戏弄则丧其志’。我小小年纪,如果就沉迷这些把戏杂耍,那岂不是要玩物丧志了?我看看就好了,可不能玩物丧志。”
苏姓汉子苦笑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还知道你是小小年纪,却每天这么’之乎者也’的。你看看这满地的小孩子,谁不是玩玩闹闹?不是苏大哥吓唬你,你再这么下去,等你长到我这么大岁数的时候,就后悔咯!”
风儿道:“苏大哥小时候也这么玩闹的么?”
苏姓汉子道:“我哪有这个福份?小时候家里穷,妈妈生下我就死了。我那老爹又酗酒好赌,反倒要我赚钱养他。像你这样的好日子,我是半天也没过过。”
风儿道:“苏大哥,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吧。”
苏姓汉子道:“少爷既然愿意听,我便说给你听,让你知道知道寻常人家的苦处也好,等将来当了大官好好地救我们一救。”
风儿道:“你又来取笑我,快说下去。”
苏姓汉子道:“不是你苏大哥不孝顺,实在是我那爹爹自我妈妈去世后,性情大变,整日价喝酒、赌钱,在外面欠下酒债、赌债,经常被人打得遍体鳞伤。回到家里,他胸中有气就往我身上撒,有力气了就打我,没力气了就骂我。家里面半点口粮都没有,邻居们见我可怜,都给衣穿、给饭吃,就是不给我爹爹。我瞧爹爹饿得可怜,就每次偷偷把饭含在嘴里带回来给他吃。如此三四年,我长大了,也懂事了,才知道并不是邻居不好,实在是我爹爹不争气。我劝他不要喝酒、不要赌钱,他一句不听,反而变本加厉。有一次他真是把我打惨了,我心中竟然生出一种可怕的念头,想、想杀了他。”他说到这里,神色竟十分凄然,那少年自是没有看到。
风儿叹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爹爹便是有天大的错误,做孩儿的自然不能杀害自己的父亲。”
苏姓汉子道:“你饱读圣贤书,自然要比我明白得多。从你这么大开始,我有力气了,也会跟人说话了,就一面给村里的财主放牛,一面砍柴补贴家用。财主见我一个人不容易,对我也十分照顾。所以说我小时候,都忙着赚钱养家,别的孩子不欺负嘲笑我也就罢了,我更没奢望过有人扛着我出去逛逛热闹。”
风儿道:“你瞧你自己都不想让别人扛,何苦非要扛着我?我坐在你肩上老不自在了,快放我下来。”
苏姓汉子不禁好笑,心想:“风儿毕竟是个孩子,以为我在讥讽他,我的话哪是和他攀比的意思。他却借题发挥,想赶紧从我肩上溜下来。”便道:“你虽然不愿意让我扛,我却也是逼不得已。这里人这么多,把你弄丢了,我回去怎么跟夫人交代?所以你还是乖乖地坐在上面吧。”
风儿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回去吧,我也懒得逛了。”
苏姓汉子急道:“别呀!咱们才出来这么一会,我还没玩痛快呢!”他虽然已届三十,但还未婚娶,仍是小孩子的脾气。
风儿道:“你既然还想再玩,那就放我下来走走。我牵着你的手就是了,绝不乱走。”
苏姓汉子一想也是,少爷这么端庄持重,怎么会乱跑呢。于是将他放下来,紧紧地牵着往前走。
风儿仍没忘了苏姓汉子的故事,继续问道:“后来怎样了?你又怎么学会的这样一身好武艺?”
苏姓汉子道:“有一年春天,爹爹出去了很久,我看他出去快有两个月了,不由得暗暗着急。但我从小没离开过村子一步,也不敢到外面去寻他。突然有一天,爹爹回来了,还带了两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原来那两人是成都一家大赌坊的伙计,他在赌坊输光了钱不说,还欠下几百两的银子。赌坊把他扣了下来终日毒打,他最后没办法,答应人家把我送到赌坊去抵债。按照他们的约定,爹爹欠下的赌债须得我给赌坊做一辈子工才能还清。我哪里肯干?趁三人不留神就往外跑,还没出屋就被两个伙计提了回来,拎起来就打,我爹爹竟然像没看见一样,转身出去就没有踪影了。”他说起往事越来越激动,不禁眼眶里转出了泪光。
风儿这时才看到他神色有变,不忍再揭他旧日伤疤,忙温言劝道:“苏大哥,以前的事既然让你这么伤心,我不听就是了,你快别再说了。”
苏姓汉子听到风儿这句话,颇感安慰,转悲为喜道:“我只是一时激动,不打紧。那两个伙计打完我就要带我去成都,我一想左右无法,不如跟着他们到成都去见见市面,再想以后怎么逃出赌坊。我们才走出村子,就迎面撞上一个中年剑客。那剑客一眼瞥见我被两人推推搡搡,就知道其中有情由,三下五除二料理了两个伙计,把我解救出来。”
风儿听到这里,也代苏姓汉子松了一口气,道:“看来苏大哥是吉人天相。”
苏姓汉子道:“不错!你道这位剑客是谁?就是我的师父!他不仅将我从赌坊伙计手中救了出来,还收我为徒,将我带回山上抚养。后来我学艺小成,师父要我下山历练,遇到你爹爹,从此就在你府上留到现在啦!”他说起自己的师父,语气飞扬,神色十分恭敬。
风儿忙问道:“那你师父是何方高人?你爹爹后来又怎样了?”
苏姓汉子笑道:“你果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我陪了你这么久,你却从不关心我的事情。”
风儿脸上一红,心里忽感羞愧:“苏大哥这些年来不曾离开我半步,我竟然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事情。”其实他年方七岁,自幼养在深宅大院,哪里懂得许多人情世故;加上苏姓汉子从他懂事时就陪在身边,好似自己的兄长一般,他自然不会好奇他的身世。只是觉得爹爹妈妈待苏大哥不似一般下人,礼数极为周到,他猜想多半是由于苏大哥有一身好功夫的缘故。
苏姓汉子见他若有所思,知道这小少爷素来脸薄,只怕自己刚才这句话惹他心里自责,赶忙道:“你既然问了,我也不隐瞒。我师父就是现今的峨眉派掌门——素履剑客陆九宫陆大侠。”
风儿听说,只是随口“哦”了一声,他少不更事,整日与书本为伴,哪里知道峨眉派掌门的名头。苏姓汉子见他并不惊讶,也不以为忤,接着道:“师父令我下山历练时,我曾回家里探望过。原来我走后爹爹便痛改前非,再也不去赌钱喝酒了,只可惜他已经过世多年。我心里愧疚了好久,责备自己怎么不下山去看他一看。乡亲们只是宽慰我,说爹爹是咎由自取。但我心里始终觉得对他不起。”
那风儿见苏姓汉子说到这里又自黯然,忍不住小手将他手指勾了勾,算作安慰。苏姓汉子长舒一口气,拽起少年,道:“走!咱们到那边去看看。”
原来这苏姓汉子单名一个“柳”字,是峨眉派掌门座下的六弟子。那少年叫做方牧风,他爹爹正是天下镖局的总镖头方振威。江湖上有言:“镖走中原分一百,天下镖局三十六”,江南江北的镖局共有一百余家,天下镖局就独占三十六家,可想而之家大业大,可称得上是天下第一镖局。五年前苏柳奉师命下山历练,受到方振威青睐,便被他请到江州盘桓,苏柳敬仰方振威人品,又觉得走镖也可结交江湖名士,自然应约前往,不久聘为副总镖头。方牧风出生后,方振威有意让苏柳收爱子为徒,传授一身峨眉派的正宗武艺,以便日后执掌天下镖局门户。苏柳欣然答应,送信到峨眉山,求师父答允。岂料方牧风自幼厌武好文,始终不肯拜师,苏柳对这小孩又异常喜爱,久而久之也不愿再回镖局理事,便甘心陪方牧风读书,做他的贴身保镖。峨眉派高徒屈居府上与小儿为伴,方振威自然心下不安;好在苏柳生性恬淡,也不习惯江湖上刀尖饮血的日子,加之他常以仆人自居,殷勤照料方牧风的起居,也便由得他自在。
苏柳见不远处的凉棚,一个老头儿正在闪着蒲扇叫卖自家酿就的美酒,那酒显然不俗,打开坛子香气便远远地送了过来。苏柳想到自己经月未尝酒味,心中一动。便道:“风儿,咱们既然出来了,好歹也要玩个痛快。我去那老头儿棚里尝尝他的酒,你回去可别向夫人告状。”
方牧风道:“你想喝就喝嘛,我在这里听会书。你喝完过来找我就是了。”原来他们身侧正有一群人,紧紧围在一起,聚精会神地听当中一个白发老者说话本。那老者满头白发、面有忧色,但身形长大、气质儒雅,他将左手里的梨花木在草案上敲了一下,右手折扇一展,朗声唱道:
“豫让酬恩岁已深,高名不朽到如今。
年年桥上行人过,谁有当时国士心。”
一曲唱罢,老者又把梨花木猛敲了几下,娓娓说道:“且说这首七绝出自唐朝一位才子,姓胡名曾,号秋田。一日他经过信德府一座拱桥,得知那桥是当年春秋时一位国士刺杀逆臣的所在,心有所感,遂写下这首诗来。”
那说书老者道:“胡曾这首诗所说的国士,正是春秋时晋国大夫智伯的家臣豫让。列位看官道这智伯是谁?原来春秋末年,晋国内乱,诸大夫争权,范氏、中行氏、智氏、韩氏、魏氏、赵氏各家大夫都想当晋公的家、做国君的主。于是互相之间,尔虞我诈,你方唱罢我登场。
“那智氏自晋平公以来青黄不接,宗族里的子孙不是年幼、就是软弱,一直到晋出公年间,家族里才出了一位雄心勃勃的接班人,叫做智瑶。那智瑶须髯飘逸,身材高大;擅长弓箭,力能驾车;技能出众,才艺超群;能言善辩,文辞流畅;坚强果断,恒毅勇敢。正是:
“家道中落六十载,天生异象转泰来。
五德齐备临朝野,未知是兴还是衰。
“那智瑶成为智伯后,做了晋国的正卿。这智伯在国内压制赵、韩、魏三家的权势,在国外南征北伐重振了晋国霸主的地位,朝野上下望风披靡,好不威风。
“怎奈利字背后一把刀,朝堂之上人心叵测,加上智伯权威日盛,志得意满。他一心想要削弱赵、韩、魏三家的势力,就大刺刺地去人家面前索要土地。那韩康子、魏桓子心想,他智伯日渐骄纵,已成强弩之末,我们若把土地给了他,他一定会放松警惕。到时候联合赵襄子一起反攻,保证智伯兵败如山倒。
“果然智伯在韩康子、魏桓子这里得了便宜,就去找赵襄子索要土地。赵襄子执意不肯,智伯就带着韩康子、魏桓子围攻赵襄子的封地晋阳。眼见事成,那知韩康子、魏桓子突然倒戈,与赵襄子联手攻打智伯。可叹智伯一世英雄,成了赵、韩、魏三家的瓮中之鳖。智伯见诛,满门就戮。那赵襄子竟然把智伯的头颅砍下来,做成了饮酒用的首爵。呜呼!这正是:
“龙飞九霄犹存悔,人到巅峰尚有天。
四海豪杰谁咸服?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老者讲到这里,众人都是一阵唏嘘。苏柳却念念不忘不远处的好酒,见四周都是乡下人,料想不会有什么闪失。但总是不敢掉以轻心,他略一沉吟,对方牧风道:“我去打上一壶酒,到这里来喝。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方牧风席地而坐,早已沉浸在说书人的故事里,头也不转一转,应了一声“知道了”,便又听那老者敲击梨花木,婉转说来:
“且说智伯虽死,但其恩未绝。那智伯早年间收留的一个家臣,便是胡才子诗中所说的侠客豫让。他听说主公被杀,连头颅都被做成了酒具,义愤填膺,发誓要为智伯报仇。
“于是他更名改姓,伪装成受刑之人,怀揣匕首,混进赵襄子家里修葺厕所。欲待赵襄子如厕的时候,结果了他。谁知当日赵襄子如厕时,察觉他眼神有异,便命将士绑了他来,审问之下,才知道他是智伯的家臣。那赵襄子也是爱才之人,对他说:你为主公报仇,是天底下的贤人,我不忍杀你,你去吧!就释放了豫让。
“谁知豫让仍不死心,为了不被赵襄子认出来,竟在自己身上涂满了漆,使皮肤生疮;又吞食烧红的炭,把嗓子烫哑。他走到大街上,连他的妻子都认他不出。
“多日之后,赵襄子出巡。豫让便埋伏在赵襄子必经的桥下。那赵襄子也是吉人天相,刚走到桥边,马突然大惊。赵襄子说,一定是豫让埋伏在这里,果然手下将士从桥下搜查到了豫让。赵襄子问豫让:’你也曾侍奉过范氏和中行氏的主人,智伯把范氏、中行氏都给剿灭了,你不为范氏、中行氏报仇,却反而做了智伯的家臣。怎么反倒智伯死了,你只为他报仇?’
“那豫让说道:’我侍奉范氏、中行氏,他们把我当作普通人,我自然以普通人的方式报答他们。后来遇到智伯,他以把我当作国士,我自然要以国士的方式报答他。’那赵襄子听罢豫让的话,叹息良久,双眼垂泪道:’好个豫让!你为智伯所做的事,足够让你流芳百世了;我当日赦免你一次,也不至于让后人说我什么不好了。你好自为之吧,我今天不再饶恕你了。’”
那老者忽然停住不说了,手中梨花木急拍,满眼泪水盈盈落下,已是不能自已。众人都听得入了迷,见他不说,只是自己落泪,都赶忙催促他:“老先生,后来怎么样了,快说下去啊?”
老者拭干泪水,续道:“那豫让说:’我听说君子有成人之美,而忠臣有死节之志。前日您已经宽赦过我一次,天下没有人不称赞您的贤明。今天,我自然伏诛。但请您把外衣赐给我,让我刺上一剑,稍尽报仇之意,我虽死无憾。’赵襄子念及豫让的忠义节烈,于是脱下外衣,命人交给豫让。豫让拔剑跳跃三次,一剑劈下,说道:’我算是给九泉之下的智伯报仇了’,说完,就自刎而死了。
“这个故事传遍赵国大街小巷,无人不称赞豫让忠义。后人便把豫让自刎的那座桥称为’豫让桥’,时时祭奠,怀念国士。后人有诗为证:
“豫让桥,路千里。桥下滔滔东逝水。
君看世上二心人,遇此多应羞愧死。”
一首诗吟罢,众人早已泪流满面。
却听那老者补充道:“方今鞑虏南下,主上蒙尘。朝中自有一批二心之人偏安江左,不思北伐。小老儿丘田木,路过贵地,演说了这一段《豫让二刺赵襄子》,也叫那些二心的听上一听,出出冷汗。”
众人听了这句话,都齐声喝彩。那老者躬身福了一福:“如此,就请各位自便,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赏小老儿一口饭吃。”于是将案边一个铜盘捧起,众人都从钱袋里摸出碎银、散钱来,放到铜盘里面。
眼见老者把铜盘伸到方牧风面前了,方牧风忽然大声道:“老先生,你故事讲得真精彩,但晚辈觉得豫让不算是国士。”
那老者一怔,见方牧风衣着华贵,旋即微笑道:“小老儿不才,倒要请这位小爷赐教。”
方牧风起身,彬彬还礼,朗声道:“晚辈不敢!但我家先生教我读《战国策》时说过:大凡国士,要想建功立名,就应该竭忠尽智,让自己的主公防患于未然。智伯之前做事情,就已经显露出危机了,豫让是智伯的家臣,为什么不在事前劝劝智伯,却要在智伯被杀之后才刺杀赵襄子呢?《战国策》里还说,他漆身吞炭后,曾对他的朋友们说:’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怀二心以事其君者也’。我想豫让为主公报仇是假,爱护自己的名声才是真。”
一旁的成年人都连连称是,孩子们虽听得一知半解,也都跟着大人不住点头。那老者给方牧风一抢白,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想不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说起话来竟然头头是道,登时涨得满脸通红。
方牧风道:“豫让说范氏、中行氏把他当普通人看待,他就以普通方式报答两个人;智伯把他当国士看待,他才用国士的方式报答智伯。可是韩康子手下的段规、魏献子手下的任章,他们的主公都没有把他们当国士,他们不一样在关键时候提醒韩康子、魏献子,让他们割地给智伯,好让智伯轻视他们吗?智伯也没把他手下的郗疵当成国士,但郗疵发现韩魏的企图后,不也一样来劝智伯吗?只是因为智伯不听劝告最后才被杀了。这样说来,豫让岂不是心胸太小了?那还算什么国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