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二十二日,钱北出了件大事。-< >-/
这天,是徐武刻骨铭心的日子。
这天是周六,林木森回了钱北;算一下,十日赶去龙溪开会,眨眼间近半个月了。刚进后院门,就闻到一股红烧肉的香味,令人垂涎。
“是梅英姑爷送来的。”徐贞女很是高兴,说,“木森,梅英姑爷说,你今天应该回家,他要和你喝酒,送来一斤多肉!”
林木森听了,挺刺耳,心里泛起一股反感。钱北称呼“上门女婿”为“某某姑爷”,如同叫出嫁女子为“某某娘子”一般。他想,一旦和金凤结婚;岂不也成了“金凤姑爷”吗?按规矩,“上门女婿”不是户主;孩子也要跟女方姓,太没尊严了!
林木森加重了语气说:“舅妈,是大牛啊!”
徐贞女悟出林木森的话意,脸上的笑僵住了;李金凤正拎水回家,略一怔,忙打洗脸水,说:
“大牛还有一会才能来,你先洗脸,歇息一会。”
林木森的话出口,感到口气有些重,顿时感到百般无聊,顺着话便进到里屋去书。听见李金凤低声埋怨说:
“姆妈真是的。大牛就大牛,说什么梅英姑爷,现在也不作兴这般叫了。”
徐贞女说:“我也是随口而说。好了,我再不说就是了。不过,你阿爸可再三说,有了孩子要姓李!你得向木森交代清楚……”
“姆妈!”李金凤又臊又恼。
林木森进了公社,还作了官;李阿三对女儿和木森的事没再作声,他又没在家睡,眼不见为净;他含糊其词让娘子木森回来回避些,但态度明确地让徐贞女要女儿向木森摊明,他是作“上门女婿”的。李金凤只认木森是自己的男人,别的什么她都无所谓;今天听木森的口气,她感到不对劲。林木森讲面子,要他作“上门女婿”,李金凤真不知道怎样向木森开口。
徐贞女盛了一碗肉,说:“金凤,给姐姐送去,要不薛帅这小祖宗来,扰得人吃不好饭。”
快六点钟,大牛才来;提了两刀肉,满嘴的酒气,进门就嚷:
“舅妈,我木森兄弟回来了吗?接着;金凤,这是阿全家的。”
“等等。你这干什么?“林木森忙拦住,说,“大牛,这是你杀猪的‘辛苦钱’;拿回去,你是有娘子,有家室的人。”
大牛说:“木森,这不能怪我。托你的福,士元队长说了,三队的猪全归我大牛杀。为什么?因为你是我兄弟,我送肉,你不能不收。浜里人都说,你是三队的‘福星’!士元说,大恩不言谢。大家心里都有数就行。杀头猪,左邻右舍都去‘尝鲜’,送刀肉给你吃,这有什么?收下收下。”
“对了,大牛哥,我正想问你,三队天天杀猪吗?”李金凤问。
林木森一听有蹊跷,揭开碗柜旁边腌菜缸;里面盐渍了大半缸肉,转身问大牛:“这里少说有二十**刀肉,怎么回事?”
大牛挺得意地说:“三队不每天杀猪,可我天天杀呀!我爸说,木森是个好人;他过去对你有愧,让我把杀猪的‘刀肉’全给你。木森,没事,我家每年都杀头年猪,就是城里伯父拿去一腿,肉根本吃不完。”
“这样的话,我不爱听。”坐在一边的李阿三不高兴了,你沈宝根当初凭什么相中木森?现在凭什么为木森关在“龙溪茧站”时,没有出头而返悔?他开腔道,“大牛,把肉拿走。木森同他沈宝根有什么关系?什么愧不傀?我李阿三穷,毎年至少也留一腿肉过年,不需要他送肉。”
“舅舅,是大牛的错!对不起!大牛嘴笨,不会说话。这样,我罚酒陪罪。”
大牛知道酒后失言了;喝了一杯,李阿三眼皮都沒抬;又一杯,还沒松口;再一杯,还不行;要端第四杯,李阿三说话了:
“你一个人喝了,我喝什么?”
林木森忍俊不禁,忙拖大牛坐下。
见大牛酒眼眯朦,林木森有些不快了;当年,沈宝根翻脸无情;你作为舅舅,不也不闻不问,连茧站也没去一趟吗?还有舅妈……自从林木森得知舅妈多次上龙溪去坏事,(还极力推荐薛天康)他时常想起朱丽雯说的“金凤家要的是劳动力”这句话,总感到被戏耍,便郁闷烦燥。听金凤说,“‘青港滩工程’受表扬后,阿爸可神气了,腰也直了,口气也高腔了。”此刻来;果然!
林木森对此很是反感。他最恨依势欺人,阎王好见小鬼难搪。木已成舟,无可奈何。好在金凤温柔敦厚,可聊补一二。
饭吃晚了,还沒吃完,经常来“扯白话”的人到了。李阿三邀他们上桌,有酒有肉,他们口里推辞,眼睛却馋巴巴地盯着。
林木森知道,是因为他在桌上。他的身份不同以往了;农民有股自卑感;见到干部连说话都恭维小心,还敢同“公社干部”同桌吃饭?林木森感到身后被几双眼晴盯得发麻,见大牛是吃过饭来的,便匆匆吃了碗饭,把大牛叫进里屋;俩人还沒坐稳,就听见饭桌上多了几双筷子的动静。
“怎么样?日子舒坦吧!”林木森掏包“新安江”丢给大牛,说,“大牛,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