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森说:“什么话?我你的被罩就很不错。只是几个字的位置要调动一下,可能立体感会更强。”
沈梅英笑着说:“我是拣着你留下的稿画蒙的,你有空,帮我画幅?”
林木森点点头,说:“好!我还挺喜欢这被罩图案。”
沈梅英说:“自己的画,肯定心里疼爱!”
沈梅英猛想到件重要的事。又进左厢房,从拎包取出一叠钱,递给林木森,说:“一百二十元。伯父给你的。”
“退给他。”林木森眼皮都不抬,说,“我没打算要他的钱!”
沈梅英说:“为什么不收?‘风竹图’是你花心血画的。收下,你、你买些好吃的。有什么事让他找我!”
沈宝根在场,林木森脸红了,显得很不自在。
一步走错,老臉丢尽。沈宝根敏感到,女儿和林木森的私惰被哥哥察觉了。引狼入室!全是荣根惹的祸,他倒名利双收,我是嚼着黄莲装笑脸!沈宝根决定要“报复”哥哥一回,从昨晚起,他就在寻找机会。现在找到了!把《风竹图》卖掉,绣品讲技艺,时间也重要;哥哥的《牡丹图》还没有完工,暂时顾及不上,“新品”价位高!
沈家兄弟俩人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
沈氏祖训:“千里行商,不忘根本”。沈家在钱北只有二亩田,三亩桑。田是上等田,年收十一担;桑是青壮林,育得五张种。日本人打进湖兴城,沈家撤回钱北二年,一家仍能丰衣足食。
沈家兄弟俩人,沈荣根精明,在城里协助父亲打理绣坊;沈宝根木纳,在钱北跟着母亲料理田产。家境殷富,两兄弟倒也自行其乐。沈荣根很疼爱兄弟,每次回钱北,恨不得把整个湖兴城好吃好玩的全带上;沈宝根去城里,哥哥变着花样领着他去逛。俩兄弟敢去花街柳巷,回到家立刻变成了猫。家父严厉,一句话就定了他们的婚姻。
沈宝根倒很满意父亲为他选中的“绣娘”;人俏手巧,一对丰乳正好育蚕。可女人不苟言笑,踏进钱北后,只是默默遵循儿媳、娘子、母亲的义务。一有时间,她便伏案刺绣。只有此时,娘子的神色安祥,嘴角含笑。娘子的精湛的绣制品成了家中的大宗收入;母亲去世,沈宝根逐渐担承了厨房的活计,使娘子安于绣花。每逢节日,沈荣根携家人回钱北。两妯娌相见,从娘子羡慕的眼光里,沈宝根知道了娘子的心病。虽然他加倍地呵护,娘子还是忧郁而亡。
从哥哥赴丧的痛苦里,沈宝根明白了娘子“不安份”的原因。两妯娌同在绣坊三年,就因她有对丰乳可“肓蚕”,父亲把她“分”到钱北。有情人可望不可及,相逢只有相思泪。谁知人生苦短,“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如今女儿的婚姻是他一手促成,女儿却比娘子胆大妄为,不安份的追求“爱情”,而不守妇道,自己却措手无策。林木森越来越优秀,女儿自然越来越不安份。沈宝根只盼女儿作了母亲后,收心回意,顾及儿女,与大牛相处如宾,厮混一生。沈宝根有时却又很不心甘情愿,特别是想到娘子忧郁而亡,他感到对不起娘子,更对不起女儿!人参杀人无过,大黄救命无功。谁不希望儿女过得称心?沈宝根有些六神无主了。
“春节”后,照惯例,省、地、市、县政府各级机关要调整机构、人员;龙溪公社也不例外,林木森的“人事材料”呈送县里,依照惯例,收到正式“人事调令”至少要一周的时间。林木森“暂借”在钱北,协助水利改造,公社也就没人安排他工作。
林木森在钱北,每日除了应酬吃饭,到大队转上一圈,便帮着沈梅英整理绣件、绣样。正值农闲时,沈宝根乘天好,和大牛把家里彻底清扫了一番。
沈宝根表面很豁达,好象从没发现林木森和女儿有何越轨行为,暗中却偷偷窥探女儿和林木森的举止行为。一连数日,左厢房床上被褥整齐,床单平整。沈宝根很是奇怪。林木森虽然和沈梅英有说有笑地,连亲昵动作都没有。林木森工作时认真严肃,空暇时就蹲在兔窝棚前逗兔子玩。女儿除殷勤照应外,便认认真真地在一边刺绣被罩。
沈宝根更是奇怪,自己渀佛希望女儿和林木森有些什么。
大牛去帮李阿三家里修鸡窝,提醒了沈宝根。沈宝根说,林木森帮女儿整理绣件、绣样,是来帮忙,便让大牛去李阿三家帮忙,这样两家象“换工”一样,李阿三就会没意见。只要岳父、娘子高兴,大牛自然挺愿意,兄弟家的事就是自家的事,加上徐贞女、李金凤真挚相待,大牛去了有事作事,无事寻事作;二天下来,把李家屋里屋外,庭院猪圈,连自留地都拾缀了一遍。
大牛干活认真,肯花力气,作样象样。李阿三乐得合不拢嘴,每晚都要留大牛喝上两杯;望着壮壮实实的大牛,李阿三心里暗自叹息,还是沈宝根有眼力,寻了一个好女婿。
最令李阿三羡慕的是,大牛叫沈宝根,一口一个阿爸;听着都让人心热。而林木森整天都是满脸心事,连叫声舅舅都在嗓眼里憋着气,让人听着都感到他的不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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