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媛……”锦禾从颜才身后奔来,与文婕妤一起搀起武茗暄。
武茗暄什么也没说,静静地与颜才对视一眼,有感激,也有征询。
颜才淡淡一个眼神斜过,武茗暄才瞥见院门边露出的一截青蓝衣角。
竟然是他!瞧得隐身于暗处的张谦投来担忧眼神,武茗暄微笑颔首,以示感谢也告知他,自己无碍。
洛菱宛走,才、婕妤简单叮嘱两句也离开了。
由锦禾伺候着梳洗妥当,再次躺回床上,武茗暄已不能入眠,可一颗心却渐渐安定下来。
秋日的曙光柔柔地罩上宫闱殿宇,各宫又开始循例至松香殿请安,而武茗暄照旧于舒荫堂内闭门思过。昨夜之事颜才是如何向太后禀告的,洛菱宛又将怎样向太后解释,最终结果如何……没有来舒荫堂告知,她也不想知道。不过,她相信,洛菱宛怕是不会再有机会来害她了。只是不知道,他的事情办得怎样,何时……回来?
十月十五,滁州至泱州的官道上扬起尘沙,五十余骑快马列队前行。速度虽快,阵型却丝毫没乱,明显是训练有素的军。
“将军,赶得快的话,午时便能进入泱州地境。”副将宗元捏缰抱拳。
一直奔行正前方的大红马稍稍缓了下势头,马上是率领亲兵从利州返京的老将桑正和。他眯眼眺望泱州城门方向,沉沉地“嗯”了一声,又催马疾奔。
“义父……”桑正和的义子桑戎犹豫着唤了一声,看桑正和侧目瞥来,把心一横,终于问道,“义父,您真打算回京就辞官?”
桑正和默然片刻,点头道:“是。”
“那……兵权也交出去?”桑戎担忧地追问。
“这是自然。”桑正和道,仔细看了桑戎一眼,“别担心。桑家若决意不再沾染,兵权反而是个碍事之物。兵权没了,桑家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带们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他们……不会不放的。”
桑戎闻言后,想了想,忧色不消反而更甚,“可是,就算您想放手,瑞兄他却不见得吧?”
“哼,那就只有自求多福了!”桑正和音调沉稳、面容冷峻,仿佛正谈论的并不是他唯一的亲生儿子。因常年戍边久经风沙而长满细小疙瘩的粗糙眼睑微微抖了抖,他幽幽说道:“想当年,宋家亦是如此,从泼天富贵到撑天的富贵。殊不知,天亦有底限,一旦捅破了,就是亡族之时。宋家下场那般,慕家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却还看不透。唉……真是利欲熏心啊!”
“朝上、军中,慕家盘根错节,并非当年的宋家所能比拟。何况,宋家不也是被慕家扳倒了吗?”桑戎眉心紧皱,略作沉吟,“义父,您说他们会不会……”
想起怀中还揣着慕霆钧亲笔写的调令,桑正和不禁伸手理了理身上的铠甲。不舍吗?有,可要他拿桑家上下这么多的性命去赌吗?不,他不能,也不忍!何况,还有清儿……她已经有了皇嗣,依她的性子,只要自己隐退了,她会安好的。皇宫虽然不是个好归宿,可至少可保他的清儿性命无忧,衣食无忧!是时候和慕家做个了断了。桑正和一手握缰,一手斜出,拍了拍桑戎的手臂,眸中泛起笑意,意味深长地道:“以为,当年宋家落败,真是慕氏一家之功?三子,咱们当今的皇上可不是先帝!哈哈……”。豁达的朗笑声响起,拍马扬鞭,加速前行。
桑戎抬眼,深深凝望前方纵情驰骋的背影,只觉周围黄沙、树林全都成了陪衬,化为虚无。
这……是义父最后一次以将军的身份骑马驰骋了吧?桑戎,这个从十一岁起就跟随桑正和戍守边关,经历大小战役无数的铁血男儿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奔行前方那抹苍凉背影,静静地红了眼。
桑正和、桑戎、宗元率领五十亲兵轻装抵达泱州城门。
遥遥的,城门望。桑正和勒住马缰,捉缰驻足,一眼过去,面色微微变了。
高大的城门前,大队兵马列队整齐,两侧旌旗迎风招展,当先一骑须发斑白却英姿飒爽,正是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