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若是出现在传奇志异中,倒会叫人觉得有趣、啧啧称奇。可眼下却是出现在战场上——荒草地中还有同袍的尸首、人群中弥漫着不安的情绪,哪里会有人有心思去想什么趣事呢。
因而仅仅是在微微一愣之后,这些离军的兵士便晓得,这实乃是妖魔的障眼法、变化之术。于是用不着什么人下令——他们操起腰刀,向着那些黑黝黝的陆龟便是一阵胡劈乱斩。但这些老龟毕竟甲壳坚硬,不是寻常刀剑能斩得开的。因而便将它们翻了个儿,从颈窝里生生捅进去、用力搅一搅。
这些大龟也流红血。一时间这林中又是腥气冲天,仿佛又打了一场大仗一般。
等料理了它们,离军的都头第五靖才猛地转头,往后面看。
此刻他身上的铠甲崩裂开了,发髻也散乱。口鼻间满是血污,脖颈处有一道斜斜的刀伤、卷着肉。他身边一个亲兵见了忙过来要为他卸甲疗伤,第五靖却将他一把推开了——又伸手将残破的铠甲也扯掉了。
然后大步从伤兵当中穿过、顺手在地上拔起一柄斜插着的刀——来到庆军阵前。
他这模样和气势的确是骇人。脖颈上伤口中的血还在流,浸透了半边的身子。脸上也黑黑红红,像修罗恶鬼一般。
庆军阵前立着盾,还未撤去。但第五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伸脚便踹。他这庞大的体格原本就力量足,踹得又有技巧,因而只这一脚就将两面盾踢开了。然后仿佛视这些庆军为无物,宛若在自己军中一般左推右搡、给自己开了条路出来,直走到丁敏面前。
这些庆军本就因着自己来得迟了而心中略微歉疚。见这第五靖又受了重伤、只当如此怒气冲冲地闯进来是要同他们家队正理论——面对一个刚刚打了胜仗的重伤军人,他们可没法真将他擒拿了——那厢还有两倍于他们的离军。
然而这第五靖却不是来理论的。
丁敏微微皱眉:“第五将军——”
只说出了这四个字,第五靖抬刀便砍。他虽然受了伤,这一刀却势大力沉,竟砍出了破空之声来。
哪有人能想得到,这第五靖竟敢跑到庆军中砍人?一时间都愣住了。丁敏也愣——倒是燕二机灵,斜刺里递出了他那张长弓来格了一下子。可也只是挡偏了些——原是奔着面门去的,此刻奔肩去了。
但丁敏已经回过神,双手交叠,用手臂上的铁甲生生地挡了一下子。当啷啷的一声响,丁敏连人带马被震退了三步去,臂上的铁甲被砍成了三片,半个身子都发麻。
这一下便晓得,第五靖是当真要杀人了——两旁的将士立即一拥而上,有抱住他腰身的,有抱住他胳臂的,有抱住他腿的,七手八脚将他按到地上去。可又不敢下死手,只怕将这重伤的离军都头给勒死了。
这边庆军动了手,那边的离军也乱作一团,手持刀兵将庆军围住了,乱哄哄地喝些“南蛮子临阵脱逃还要害我家都头”之类的话。
庆军倒没什么好骂回去的,只能结了阵,脸色铁青地沉默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