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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狐踪飘忽难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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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娘可不是吃素的哟。”夜来香的心火又上来了,她把柱子按在床上,定定地看着他,看着柱子,象是看着一盆香喷喷的佳肴美馔……

***

第二天晚间,茶儿胡同21号,夜来香的厢房。

深秋的夜,寒气侵人。厢房里的炭炉烧得红红的,房内温暖如春。

今天,夜来香的心情特别好,见老管家一进门,便娉娉婷婷迎了上去,星眼流波,桃腮欲晕,悠悠埋怨道:“当家的,怎么来得那么晚啊,想死奴家了。”

老管家身子骨儿依旧硬朗,五十余岁,腰板笔挺,脸颊上有道骇人的刀疤,见了夜来香,就来精神了,脸上的那道刀疤,也散发着红光。无论夜来香是什么模样,无精打采也好,神情恍惚也罢,他觉得都足以令人销魂,何况今天,夜来香刻意修饰了一番,满面春风地向他走来,更令他飘飘欲仙了,老管家问:“香香啊,今儿怎么那么高兴啊?”

“高兴还不行么,见了你来,自然就高兴了,要是你没来,自然就不高兴了,人家想你嘛。”她娇嗔着,心里却觉得这话象是在对柱子说。

老管家拉着她的手,把玩摩挲,春意盎然,双眼在她的纤眉凤眼,玉颊樱唇上打转转,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跟夜来香在一起,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老管家依旧孔武有力,一把将夜来香抱了起来,放倒在床上,夜来香格格娇笑,花枝儿乱颤,惹得他欲火中烧,难以按捺,他颤抖着手指,解开夜来香的衣襟,迫不及待地将脸埋进了她的双乳间……

床上颠鸾倒凤结束后,夜来香偎在老管家的怀里,娇声道:“当家的,听说你非常忠于亲王。”

“是,亲王是我的恩主。”

“比起亲王来,奴家是个什么东西呢?”

“香香,你说啥呢?你是我的心肝。那不能比。”

“奴家不配跟亲王比呢?还是亲王不配跟奴家比?”

“说啥啊,那不能比,不是一回事。”

夜来香生气地转过身,把背对着他。老管家哄着她,道:“生气啦?生哪门子气啊?看你看你,换个话题说说,好吗?”

夜来香道:“行,奴家问你,奴家对你好不好?”

“好。”

“奴家的事你管不管?”

“管。”

“奴家有个朋友想见一见怡亲王,行不行?”

“这个,这个,有点难……”

“不行了吧,奴家的一点小事都管不了,还心肝呢,屁肝!”

“亲王府规矩森严,每个人都必须遵守。下人不得擅自安排人去见亲王,否则,当严惩不贷。”

“既如此,就不难为当家的了。不过,我问你,亲王在不在王府中?”

“你问这问题干啥?”

“我朋友想去给亲王送寿礼,有事想求亲王帮忙。可门房总说,亲王不在。他想在亲王寿辰前托熟人带进王府去,自己找亲王,求他帮个忙。却不知亲王住在哪一间屋,是书房呢?还是卧室?听说,亲王最近的行踪越来越不可捉摸了,怪怪的,当家的,告诉奴家,亲王白天常在哪间屋,晚上常在哪间屋,这总不会是秘密吧,说说总无妨吧?是吗?”

起初,夜来香说的时候,老管家的呼吸便已经粗重起来,他以为老管家又想要了,那可真是个好机会,后来,觉得不对劲了,老管家呼吸越来越急迫,却全身冰冷,纹丝不动,当她刚把话说完的时候,老管家突然将她推到里床去,光着身子,陡然从床上坐起,给了夜来香“叭叭”两记耳光,骂道:“贱货,谁让你管这些事,找死啊!”抓起身边的衣裤,胡乱套上身,趿上鞋就走。

夜来香被打懵了,半天缓不过神来,直到亲王咣当一声,甩门而去时,才哇地哭了起来。她不明白,平时百依百顺的管统丁,为了一个不痛不痒、不伤皮毛的问题,今儿个怎么会光那么大的火,真是个怪人!你这是发哪门子疯啊!对这件事,夜来香就是想不通,老管家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夜来香始终也搞不懂。

实际上,夜来香对老管家从一开始,就没有搞懂过。

过了两天,夜来香又被赶回了群芳阁妓院。

***

三天后,宝泉茶馆的包厢。

柳三哥与叶老五坐在茶桌边喝茶,茶房柱子没精打采地坐在他们对面,述说了事情经过。

柳三哥叹道:“看来,胖子说得没错。老管家真不是个寻常的人,他是软硬不吃啊。”

柱子掏出金条,放在桌上,道:“爷,事没办成,这金条小人不能收。”

叶老五道:“你规矩还挺多的呢,给你就拿着,不拿白不拿。”

“真的?”

“还‘煮’的呢,拿着。爷有的是钱,这事不怪你。”

“多谢大爷。以后有事,尽管吩咐。”柱子喜滋滋地要走,叶老五摆摆手,让他坐下,对柳三哥道:“哥,你还有事么?”

柳三哥道:“有,柱子,你见过老管家么?”

“暗中见过,好认,脸上就有招牌,左颊一道刀疤,吓人喔。”

“他住在哪儿,知道么?”

“知道,补锅胡同。”

“明天一早,你带我们去见见他。”

“这两天早间尽刮沙尘暴,能不能过两天?”

“不行,沙尘暴刮得越大越好。”

柱子眨眨眼,道:“小人是为爷好,爷不怕,小人怕啥啊。”

翌日,果然有沙尘暴,起先,刮得不大,灰朦朦一片,柳三哥的马车停在老管家院门的斜对面。

清晨,老管家门前来了一辆黑漆镀金马车,不一会儿,老管家在院门口的高台阶上露脸了,身后跟着一名身材魁梧的保镖。

柱子在马车内对柳三哥道:“爷,头前披着红色披风的老头就是老管家,今天有风沙,脸上的刀疤看不见了,他身后的大个儿是保镖。”

柳三哥道:“看清了。”

柱子道:“爷,看,保镖扶着老管家上马车了,关上车门,保镖自己坐到了赶车的旁边去了,好,马车动了,象是要去王爷府,听夜来香说,他的生活每天都很有规律,自从当管家的那一天起,从未请过一天假。”

柳三哥点点头,对赶车的叶老五低声道:“跟上,按计划进行。”

叶老五点点头,道:“明白。”

沙尘暴刮得越来越大了,黄尘弥天,风声怒吼,街上行人稀少,六、七步外,人影绰约,十来步外,莫辨事物。行人掩着面,低着头匆匆赶路

叶老五紧跟在老管家的车后,到了王爷府,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保镖扶着老管家下车,叶老五也将马车停了下来,象是在等车让道的模样,这时,柳三哥打开一侧的移门,一手抱着野山猫二黑,飘了出去,他象一只飞鸟似的消失在沙尘里,移门无声无息地合上了,柱子傻了眼,呐呐道:“一眨眼的功夫,怎么不见了,好快啊。”

柳三哥脚下一点,人便腾空而起,空中借着风力,腰身一折,一式飞鸟投林,掠进了王爷府。

在假山后,他对野山猫道:“二黑,盯着前面的两人,看他们去了哪里,回来告诉我。”

二黑点点头,嗖地射了出去。

柳三哥在假山里转悠,想找个避风的地方猫一会儿,脸打风沙的滋味,当然不好受。刚转到一个拐弯处,便听到假山洞里有轻微的咳嗽声,心想,不是小偷就是王府的暗哨,一猫腰,进了洞,见一个身着紧身衣裤,腰佩单刀的保镖身靠假山,正用衣袖捂着脸咳嗽,见人来了,头也不抬的道:“老王,来来来,躲一会儿风沙,这鬼天气,哪会有小偷、刺客啊,这半个来月整的,搞得神经兮兮,把爷们全累稀了。要老是那样,老子不干了。”

柳三哥也道:“爷们是人,不是钢啊,白班夜班连轴干,谁受得了呀。”

“咦,老王,你的声音怎么变啦?”保镖放下衣袖,抬眼辨认时,他身上七处穴道几乎瞬间一阵酸麻,柳三哥用哪只手点的穴道,他都没看清,便滑溜到了地上,动弹不得了。

柳三哥将手按在他命门穴上,道:“在下掌上内力一吐,你就没命了,知趣点,莫作声。”那人眨眨眼,表示知道了,一脸惊恐。柳三哥拍开他的哑穴,道:“放老实点,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保镖道:“是。”

“你叫什么名字?”

“李天保。”

“弟兄们叫你啥?”

“小李。”

“白天有多少保镖值班?”

“二十。”

“晚上有多少保镖护夜?”

“三十。”

柳三哥又点上他的哑穴,将他放倒在地,扒下李天保的衣裤鞋帽自己穿上,照着保镖的模样,易容改扮了一番,正对着铜镜端详时,二黑回来了,喵呜,叫了一声,然后,用一只前爪指指前方,便在头前小跑着带路,柳三哥跟在后面。

二黑真懂事,不走大院里的通道、花径、回廊,专找树丛、墙边、假山的隐蔽处落脚,它在前面走还有一个好处,若是遇上人,便会事先喵呜轻叫一声,柳三哥听到叫唤便能及时隐藏起来。

沙尘暴依旧在肆虐,狂风动地哀,沙尘迷人眼。十步外的景物建筑,俱都隐没在黄尘中,

二黑将柳三哥带到一座巨大的仓库旁,用前爪指指库门,柳三哥知道,老管家在里面。那库房长长一溜,巨大结实,库门紧闭,门口檐下站着一条大汉,窝在避风的门楼下,用衣袖遮着眼鼻,柳三哥猫在树丛内,距保镖只有七八步,却只能见个大概。他决定进库房看一看,正要向保镖动手时,突然,仓库的角门开了,老管家从里面出来,出来后,亲自将角门锁上,带着保镖走了。

柳三哥对野山猫道:“二黑,跟着他们,回来告诉我。”

二黑闪着碧绿的眼珠,喵呜叫了一声,消失在弥漫的沙尘中。

柳三哥不明白老管家去仓库干什么,偌大一个管家,若是要取物,也不用自己去取,一张口,就会有人把东西去取来;若要检查仓库,也不用自己一个人去,可以带上几个下人一起去稽查。况且,如今两封密信没有追查回来,王爷府已是岌岌可危,朝不保夕,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密信。老管家一个人进仓库干嘛?仓库里有啥机密,必须自己进去呢?而且,连保镖也不得进入,看来,仓库里大有文章。柳三哥决心进仓库去看看,他身影一晃,掠到门前,从腰带上取出万能钥匙,稍一拨弄,就打开了角门的挂锁,闪了进去。

把门关上,仓库内一片昏黑,风沙太大,连密闭的仓库内都飞散着黄尘。过了一阵子,柳三哥的眼睛已习惯了仓库内的昏暗,仓库异常高大,库内码放着货物,他在装着货物的木箱与货架之间的甬道内行走,突然,他发觉一股腥风卷起,一只猛兽,一声不响,向他迎面扑来,与此同时,身后也觉着,飙风飒起,扫地而来。腹背受敌,危在旦夕。

柳三哥本能地作出了反击,他一掌拍出,开碑裂石,砰,一声闷响,那猛兽惨嚎一声,头颅碎裂,飞了出去,砸在货堆上,滑落在地,已一命呜呼;与此同时,柳三哥右腿一式“随风摆莲”,脚缘切中猛兽脖子,那怪兽脖子喀嚓一声断了,向后飞出丈把开外,倒在地上抽搐。昏暗中,他走近猛兽,想看看是什么玩意儿。

突然,仓库内一片暴喝“拿刺客”,前后左右的货物与货架内闪出数十人来,火把高举,一片通明。

货堆上站着十来个人,一人举着火把,其余的张弓搭箭,严阵以待,将柳三哥团团围在垓心。

柳三哥前后左右的货物旁、甬道口,也是十余名擎着火把,手执刀枪的保镖,为首的是白脸曹操曹国友。

曹国友一手握着雪亮的单刀,一手弹着刀口,冷笑道:“大胆刺客,竟敢冒充王府保镖,独自一人闯入禁区,那是自寻死路。只是可惜了我的两头藏獒,竟被你一招之间毙命了。如今,这笔账,要清一清了。”

两头藏獒就死在不远处的货堆旁,地上一滩黑血,身子还在抽搐。

柳三哥微微一笑,右掌在剑柄上一按,那柄剑受他手上气劲一逼,便从鞘中弹出,瞬间已在手中。他捏个剑诀,脚踏丁字步,神闲气爽,渊停岳峙,既放松又好看,在行家看来,全身竟无一点破绽,他就象是一根神奇的弹簧,会瞬间向任意一个方向,迅速弹射出去。

柳三哥道:“要清账么,怎么清?说来听听。”

曹国友道:“这两头藏獒,每头价值万两白银。你赔得起么?”

柳三哥道:“赔?笑话,赔得起也不赔!爷这是自我防卫。两头藏獒突然袭击,吓得爷一个半死,爷的精神损失费,你赔得起么?”

曹国友哈哈大笑,道:“你也不象吓着了呀,胆子真够大的,还要老子赔你钱,胆大的人老子见得多了,有些人,到死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怕’,不过,不怕也逃不脱一个‘死’字。今天,你也不会例外。”

柳三哥道:“老大,难说啊,世上的事很难说,你知道吗?人算不如天算,人总是吃亏在太自信了,有时候,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这样的事是常有的,不知你有没有遇到过?”

曹国友道:“没有。”

柳三哥笑道:“好健忘啊,你记不记得白经山下那一幕,眼看就要除掉眼中钉,肉中刺了,结果,差点儿赔上自己的小命。”

曹国友脸色大变,白一阵,青一阵,握刀的手也有些发抖,他恶狠狠地问:“你,你,你是来无踪?武当高手!你到王爷府干什么来了?”

柳三哥道:“爷是来救你们来了,好心当作驴肝肺,全他妈的一批笨蛋,大祸临头,还装模作样,不知死之将至。我真是奇了怪了。”

曹国友牙一咬,喝道:“闭嘴,今儿个可不比往日,从你一踏进仓库开始,你就踏进了死亡陷阱,我倒要看看,谁死在谁的前头。”

他一挥手,对货物上站着的弓箭手喝道:“放箭!”

在这狭小的空间,任你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要躲过围在自己前后左右,居高临下的十名弓箭手的利箭,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刚才,在与曹国友对话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发起突然袭击,冲破重围,那是没有问题的,不过,那会死人,他不愿让不该死的人死去,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让阴曹地府又多几个冤魂。

如今,一切已经晚了,有时,一念之差,就是生死异数啊,说不得了,那就赌一把吧。

柳三哥手中长剑挽个剑花,刷,剑气如瀑流似的向四面八方,激荡开去,杀气顿时在仓库里弥漫开来,那股剑气非同寻常,真气充沛,刮面生疼,象昆仑冰峰冷硬尖厉的山风,砭人肌肤,令人颤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今天这一场生死绝杀的血战,将在这个充斥着杂货的巨大仓库里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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