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友虎和贾友牛住在同一个山坡,上下关系,不是指上下级的关系,是地理位置的关系。
德志和尹懋被贾友虎盛情邀请去他家吃饭,刚好路过贾友牛家。贾友牛早就数次邀请德志和尹懋去他家吃饭,只不过,德志一直觉得他老俩口带着一个孩子,确实不容易,又要种地,贾友牛还要管理组里的事。公事和私事,都是事,不处理就还是事,早晚都得处理。
虽说他的官不大,但是,村里接到上级的通知,要办什么事,最后都落在最基层,也就是组长头上。在中国的公务员序列里,要算不是公务员的组长最辛苦了。他们一年才几百块钱,村支书和主任是几千,甚至一两万,就是这些拿几百元钱的组长,做着拿几千元甚至暗地里不知道多少钱的人做的事。
德志和尹懋去过贾友牛家吃过饭,以后就不想再去了,主要原因就是觉得他们不容易。人要善于为别人考虑,不要老想着自己,不要光为自己捞好处,也要考虑考虑人家的利益,尽量缩小差距,不要肆意扩大,否则就很难收拾。因为路不平,有人踩,人不平,就有人修理。这是一定的。
贾友牛自己没有孩子,他的姑娘不是亲生,是从林区抱来的,他们自己多年都不生育,因此对抱来的女儿更是疼爱,视为己出。人家说抱养女儿之后,一定会生一儿半女的,可是,这事也不是绝对的。他们就没有自己生,按照迷信的说法,风水不好。贾友牛家在坡上,贾友虎家在坡下,错一点点,风水就有差异。就像有些地方,手机信号不好,可是,刚换个角度,走几步,手机就有了信号一样。贾友虎生了一个又生一个,贾友牛费了老大的力,床腿都换了好几个,还是不行。不知道是种子不行,还是土壤不行,总之,栽种在人,能否成功,能否收获或者结果,就不在人,而在神了。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是一样的道理。
好在他女儿争气,懂得用功读书,就成了一名老师,一开始德志猜想是民办的老师,经过打听,确实是民办教师。公办老师和民办的截然不同,就像国内存在很久的正式工和零时工的差别,一直到现在,都还有这个差别。正式工待遇就是好得多,临时工再努力,也达不到正式工的待遇水准,这个就是命运的捉弄了。在国内,一般是这样,至于国外,德志没去过,不清楚。
没有转正的民办老师工资非常低,因此在他女儿结婚后很长时间,家里的经济条件不是很好。因此,看到有人在公路边上挖地基盖房子,他们心里也痒痒。当老师,特别是民办老师,注定是没多少工资的,想要盖房子,比登天还难。看到同学同事一个接一个都买房的买房,到城市扎根的扎根,在家的也新建了楼房,总之,看上去,都很富裕。再看看自己,还是穷教书匠,孩子也越来越少,一个学校,三个年级,还有学前班,加起来也才三十多学生。
村里的小学说撤就撤,合并到另一个村,集中上学,因此,村里的民办老师就无法安置。
刚好,村里的省级公路加宽工程开始实施,以前的石子路,将要重新维修扩宽,铺上沥青,使道路更加平整易行。
贾友牛受到邀请,他有些意外,这些年来,兄弟俩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太少了。
不是基金会在村里实施这个水利项目,恐怕他们后半生就这样过了。真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他们家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又同宗同姓的,为什么不来往呢?
德志弄不清楚,也不想动脑筋去想。尊重他们的作法,不来往就不来往,没什么的。有时候,人的嫉妒会让人发狂,看到别人行,会嫉妒,就如同杀人,在他心目中,嫉妒如同一把利剑,将仇敌杀害,已经死了。活人怎么会和死人来往呢?
德志想,贾友牛会不会去呢?这几年,贾友虎混得不错,而贾友牛就差一大截儿了。但,贾友虎一直没有讥笑或者瞧不起他的意思,只是各自忙各自的,没事就不来往,有事能自己克服就克服,不能克服需要帮助,就开口求帮助。平时,各自过各自的生活,没有什么。贾友虎有儿有女,有手艺有钱,儿女个个也都强。而贾友牛,他自己都不敢说大话,总是缩手缩脚的。不敢比,一比都差一大截儿,这是事实让他觉得不如人,就不在虚荣上下功夫,故意掩饰自己的不足,而是回避,减少见面的机会,贾友虎也就没有炫耀的时间了。其实,贾友虎也没有炫耀的意思,不过在言谈举止中透露出来,让贾友牛感到不安,很不舒服。
贾友虎的妻子已经回来,在家忙着。她看到德志、尹懋和贾友牛来了,很高兴,连忙招呼大家坐,然后沏茶、拿瓜子和水果,请大家吃,她自己又一头钻进厨房,继续忙碌。她的屁股上就像有钉,坐不住,睁开两眼就开始忙碌,一直忙到黑灯瞎火的时候。到睡前,都还要做一些在屋内能做的活儿。
贾友虎主动去帮,堂屋里就只有贾友牛和德志他们了。
德志爱看电视,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又不好意思问,就忍住。当贾友虎来到堂屋拿东西的时候,德志就怯生生地问他:“想看一会儿电视节目,可以吗?”
贾友虎说:“当然可以了。来,我来给你打开。诺,这是遥控器,不好看的节目就跳过去,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帮忙。”
尹懋问:“需不需要我们搭个手、帮帮忙?”
贾友虎说:“算了。你们不要管,我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