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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腾剑夺马情初种,醉酒吟诗愤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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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腾剑夺马情初种,醉酒吟诗愤难平

2016-04-12 作者: 金匮石室主人

第二回 腾剑夺马情初种,醉酒吟诗愤难平

秋林渡浪子是谁?

没有人知道。

既然这秋林渡浪子邀众人到临安太平楼一会,双生雪莲定是被他取走无疑。

方振威顾不得幼子还在杨思岳手上,双生雪莲既关乎大宋、大理两国邦交,又关乎他天下镖局声誉和满门性命,在这两件事情面前,幼子的安危又算什么?何况他杨思岳身后偌大的一个龙泉山庄,还能跑了不成?他日幼子真有不测,他便是家散业败,也要与杨家拼个鱼死网破。当下与苏柳、方玉娥计较一番,也不与杨思岳等人寒暄,径奔临安而去。他来时那乘马折在杨思岳手里,便自乘苏柳的坐骑,令女儿与苏柳共乘一骑。

杨思岳本想这个什么秋林渡浪子横插一杠子,倒好让自己与方振威站在一方,相助一臂之力。正待上前与方振威说两句好话攀攀交情,谁知这老爷子不管不顾,径自去了,心中不禁赞叹其为人果决。但他比方振威还要焦急,叫上手下四人,在后面紧紧跟着。

杨思岳心想:“此番与天下镖局结下这么大梁子,只怕事情一了,这老家伙便会闹到山庄去,我杨家脸上可挂不住。”但转念想到病重的那人,也顾不得这些。

方振威、杨思岳前后两队人马,一直奔驰到天明,才出了九华山界。到了宣城境内,众人折腾了一宿,已经是人困马乏,方振威携苏柳、方玉娥到一处酒楼打尖,杨思岳他们也跟进去,拣邻桌坐了。方振威怒气未消,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苏柳欲上去问个明白,被方振威一把抓住,见他蘸水在桌上写了四个字:“试探来意。”苏柳恍然大悟,与方玉娥对视一眼,心下都明白:“他五人跟在后面又不上来搭话,显然是自觉理亏。既然自觉理亏,说明他们并非有歹意,只是一心想要那双生雪莲救急。他龙泉山庄再赫赫有名,也决计不敢和天下镖局用强,牧风在他们手上自是没有危险。”

酒食上齐,方振威示意二人快吃,三人囫囵吃完,迅速出门便又赶路。方振威进店前早给了不少银子,吩咐小二另备四匹好马、包好大包干粮。三人各乘一匹,预备一匹,显然要马不停蹄地赶到临安。杨思岳五人饭菜才上,却顾不得吃上一口,只好仓皇跟了出去。

直追出半日,又是连绵山路,坐骑早已支持不住,再不肯向前。片刻间,就不见了三人的影子。杨思岳见四下荒无人烟,哪里去另购马匹?五人仓促间也没备上干粮,心中叫苦不已,只能缓缓而行。

走了一里,见方振威三人竟把马拴在一边,悠悠地坐在路边吃饭。方振威斜眼看他们走近,故意提高嗓门道:“苏兄弟,我瞧这龙泉山庄的少庄主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少爷胚子,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否则,怎么不晓得’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的道理。哈哈哈哈!”苏柳、方玉娥二人跟着哈哈大笑。

杨思岳听得清楚,只想破口大骂:“老东西,你算什么鸟,也来教训我。”但念及此行大事,强忍心中怒气:“老儿如此奸猾,若不是人命关天,我敢不和你拼命?”但他向来心高气傲,已自狂悖在先,现下又如何先松口求饶呢?

那白须老者深知杨思岳心意,走上前,打了个哈哈道:“方总镖头请了,老朽公羊九给您请安。”

方振威不禁一愕,向那老者忘了一眼,心下明白,旋即冷哼了一声,道:“‘白头鹦鹉’公羊九,你不好好在天目山呆着,怎么跟龙泉山庄搅在一起了?“

那白须老者正是天目山隐士“白头鹦鹉”公羊九,他二十年前突然金盆洗手,之后从未在江湖走动,是以方振威认他不出。公羊九道:“我猜想方总镖头一定在想,这酸秀才二十年不问江湖事,怎的突然来趟这趟浑水,是不是?”

方振威哼了一声,算作默认。公羊九二十年前也没多大本事,方振威也不把他放在心上;只不过他腐儒出身,生平爱做和事佬,所以江湖上路数颇多。

公羊九道:“总镖头息怒,我给你介绍几位好朋友。这位杨贤侄你已经认过了,我且给你引见引见其他三位。这位好汉是’黑蟾蜍’樊克刚,他的碧蟾功昨晚你是领教过的。”手指向矮胖大汉,见他眉角果然有块乌黑的胎记。

方振威十分惊讶:“我听说胡克柔有一同门师弟,十多年前阵亡于北伐途中。难道,难道?”

公羊九道:“总镖头所言不错,那正是说的樊老弟。樊老弟当年的确在小商桥之战中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哎,说起这一战,杨再兴等一百多位将领全部殉国,樊老弟当时也无苟活之意。但多蒙岳元帅父子多方安置,才保住了他这条性命。痊愈后,樊老弟的功夫已不如当年,否则总镖头何以昨夜一招便破了他的碧蟾功?”

公羊九所言不虚,方振威虽然心下不快,也无抢白之理。

公羊九指着另外两名大汉道:“这两位,我一说名字,总镖头便即明白了。”指着左首那黑壮青年,道:“这位叫牛犇。”指着右首那俊朗青年道:“这位叫张敌万。”

方振威、苏柳同时“啊”了一声,肃然站起。见那两个青年并肩而立,神色庄重,虽然相貌不同,但都有一番干云豪气,令人瞩目。方振威颤声道:“这二位,莫不是,莫不是牛将军和张将军的遗孤?”公羊九愀然点头。

方振威所说的牛将军和张将军正是抗金名将岳飞帐下的牛皋和张宪,张宪于绍兴十二年,与岳氏父子一同被秦桧等人冤杀于临安闹市;牛皋于绍兴十七年,被秦桧以毒酒暗害。世人只道两人满门尽受株连,没想到两位忠烈竟有骨血存世,方振威、苏柳闻听,悲喜交集。当即长身向牛、张两人揖倒:“忠烈有后,请受我等一拜。”

牛犇、张敌万哪能受此一拜,先自屈膝跪了下去。那牛犇看面相虽是粗汉,但此刻竟泪水涟涟,道:“方老前辈钧鉴,我与张兄弟实在走投无路,这才请九叔他们出山。冒犯了您的虎威,还请见谅。”说着便往要叩头。

方振威抢上扶起,道:“方某虽是江湖草莽,但也知道忠孝仁义大节。两位少将军究竟有什么难处,何不说个明白,还要这般大动干戈,搞的大家生出许多误会?”

牛犇向公羊九等一望,杨思岳、公羊九都默然点头,公羊九上前道:“还是由老夫来说吧。”

“一个月前,老夫接到樊老弟飞鸽传书,获悉牛将军、张将军尚有后人在世,当时是惊喜交集。原来当年樊老弟重伤后,自知无力冲锋陷阵,便辞别岳元帅隐居在西湖满觉陇一带。绍兴十一年,正当岳元帅率领岳家军北伐抗金、连战连捷,快要直捣黄龙的时候,朝廷连发十二道金牌召回岳元帅。樊兄弟闻讯,便到临安城打探消息,探听到秦桧一干奸臣欲构陷岳元帅,置他父子与张将军于死地。樊兄弟一路奔驰北上,想阻拦岳元帅进京,哪知道岳元帅星夜驰回,樊老弟还未出城,就眼看着岳元帅父子和张将军被押解到大理寺。

“那奸相秦桧与张俊为达目的,逼迫张将军撰写给岳元帅的书信,来诬告他父子二人谋反。张将军在狱中受尽酷刑折磨,体无完肤,却始终不肯屈服。”

众人想到张宪在狱中深受极刑,自是穿心之痛、无可比拟,都扼腕叹息;张敌万想到父亲生前所受苦楚,忍不住流下眼泪。

公羊九安慰张敌万片刻,续道:“秦桧与张俊眼见张将军不肯就范,便令万俟卨和罗汝伪造张将军的手书。恰巧樊老弟此时化身洁妇,潜入大理寺牢中,他见到张将军,想把张将军搭救出去。张将军料知这帮奸臣逼供不成,必有后招,不肯就走,便托樊老弟到大理寺刺探,果然搜到了万俟卨伪造的手书,遂将其销毁。”

方振威等把目光瞧向樊克刚,见他虎目低垂,神色庄重,均想:“这样一个热血汉子,为了搭救旧主,甘愿易容成妇人,实属不易。”不由得肃然起敬。方玉娥问道:“后来怎样?”杨思岳忽道:“就你心急么?”语气十分不客气,方玉娥不知他为何对自己发这么大脾气,正待抢白,公羊九道:

“樊老弟销毁手书之后,再次潜回牢狱,他经历重伤,功夫是重新练起,要避开狱中森严的戒备着实不易。待再见到张将军时,张将军刚刚受过极刑,断难支撑。张将军怕自己连累了他,只求他速速赶到自己的府邸报信,保住他一点骨血,徐图日后为岳家军伸冤昭雪便了,再不指望自己能存活了。”

樊克刚突然道:“张将军原话并非这样。”

众人一惊,齐向公羊九看去,公羊九脸上一红:“老朽一说到激愤之处,很多细节也说不清楚,诸位恕罪则个。”众人均想:“他这番故事多半也是听樊克刚转述,樊克刚不善言辞,自然不会说太清楚,他鹦鹉学舌,擅自添油加醋原属合理。”当下也不再计较,静听樊克刚说道:“当时张将军托我去搭救元帅父子,他这是杞、杞人……”他说了半天也不想不出这成语怎么说,方玉娥提醒道:“杞人忧天。”樊克刚道:“对对!杞人优先。”他不通文墨,虽经方玉娥提点,依然把这个成语说错了,众人在悲切也不禁莞尔,只听他道:“我混进天牢,原是先去打探元帅和少帅的消息的......我找了许久......”说到此处,他竟然嚎啕大哭,“可、可我找不到,我到最终都没见上元帅最后一面。”

这样一哭,众人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苏柳向杨思岳窥探了一眼,见他神情尤为凝重,才想到他为何在江州城说那一出《豫让二刺赵襄子》,恰瞧杨思岳与他目光相遇,两人都微微点头示意。

樊克刚过了许久才止住哭声,道:“我寻不到元帅,但找到了张将军,也欢喜得紧。”便不再说了。

张敌万道:“我来替樊叔叔说吧。樊叔叔当夜出了大理寺,就立即赶到我家里来,要带我母亲和我兄弟四人出城。家母是刚烈之人,说什么也不肯丢下父亲,她说我父亲有四个儿子,世人皆知,哪可能说走就走。她思虑半晌,说、说……”他说到这里紧咬嘴唇,脸色绛紫,显是接下来的内容让他心痛如绞,“她思虑半晌说:’我家将军常年为国征战,他四个儿子未曾一日在膝下尽孝,妾身也不能常侍左右。将军既去,妾身与诸子,必与他共赴黄泉才能全夫妻之义、父子之情。但忠烈蒙冤,不能没有后人为他雪耻,这四个孩子中,只有......只有老大成年,最肖其父。我便求樊将军把他带走,让其余三个孩子和妾身一起随夫君去吧!”先慈当晚那一席话,张敌万字字句句记在心头,常自煎熬,此时说出已泣不成声,豆大的泪珠滚落出来,落满衣襟。

公羊九道:“张将军府中一个下人甘愿顶替长子之名,就这样,樊老弟把张少将军带出了临安,隐藏在满觉陇的禅院之中。至于牛少将军,却是牛将军料事在先,将他偷偷送来交给樊老弟一并看护的。”

方振威静听了往事始末,大悲之余,稍感欣慰,深深向樊克刚鞠了一躬,因问道:“不知道诸位要那双生雪莲什么用处?”

公羊九道:“总镖头,我等今日在这绝无人迹的山道当中,把这诛九族的机密都告诉了你,一来是实出无奈,二来也是敬重你高义,不想令你为难。”

方振威岂听不出他话里有话,哼了一声道:“我’驮经天马’的骨头不见得比你这只’白头鹦鹉’的软,事到如今,你还是信不过老夫。”

公羊九拱手道:“不敢!”他把眼光扫向苏柳、方玉娥,方振威已明其意,道:“小女自幼在我膝下,性情与我不差分毫,你不必担心。至于这位苏六侠,你们该当听过’九宫生十木,佼佼姑苏柳’的名头,何必多疑?”

苏柳正色道:“苏柳如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有如此剑。”拔出长剑,伸出右手食中两指,将剑身“登”地从中折断,这等指力,众人俱各惊呼,杨思岳脊背上不禁一寒,心想:“他功夫高深若此,若非昨夜手下留情,我等恐怕……”

公羊九连连道:“苏六侠声名卓著,原是老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一个月前樊老弟飞鸽传书邀我下山,是因为在满觉禅院中尚有一位忠烈遗孤,伤情加重,急需双生雪莲吊命。他和牛、张二位少将军孤立无援,才想到叫我这个老友前来助阵。”

方振威奇道:“还有一位遗孤?”声音中满是惊喜之意。

公羊九顿首道:“这位遗孤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岳家军少帅,岳云岳将军!”

最后五个字,公羊九掷地有声,山中飞鸟尽皆惊起。方振威等三人今日获悉牛犇、张敌万在世已是意外之极,又听闻岳云尚在人间,更是瞠目结舌,片刻说不出话来。

公羊九道:“当年岳元帅父子深陷囹圄,被一干奸佞连施重刑,命在顷刻。哪知行刑前夕,一个狱卒冒死将少帅背了出来,送到满觉禅院。但少帅周身几处大的经脉都被挑断,又身受极重的内伤。樊老弟怕声张出去,大家性命不保,不好大张旗鼓地求医问药。只能以微弱的碧蟾功真气为少帅续命,加上十年来樊老弟四处搜罗珍奇药材,什么长白山的人参、东海的珍珠、云南的蟾蜍、藏边的灵芝……吃了不知有多少,可这些宝贝,用到少帅身上就如泥牛入海,仅够存命。这些日子,少帅的病情越来越不稳定,樊老弟探听到大理国采到双生雪莲,想到那雪莲花蕊可以起死回生,这才决定冒险来劫你们天下镖局的镖。”

方振威心下恻然,道:“你若托人送封信来说明缘由,老夫就是拼了身家性命不要,自当会把双生雪莲奉上。何苦来昨夜这一番抢夺,叫什么秋林渡浪子夺了去。”

杨思岳森然道:“方老爷子说得容易,自来江湖险恶,这事情一旦声张出去,就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罪名。家父也算作岳元帅当年的挚交了,饶是如此,樊大叔当时还不肯明白告诉我们呢。”言下之意,略有责怪。

方振威心想:“早听说龙泉山庄杨老庄主与岳元帅是莫逆之交,看来这姓樊的确是谨慎。”因又奇道:“杨老庄主没有来么?”

杨思岳道:“家父行踪飘忽不定,早已多年不在山庄。若是他老人家在,我们何至于费尽心思地将贵公子请来,借以引开苏六侠呢?”

苏柳道:“少庄主把我与老庄主相提并论,真是承蒙抬爱了。”

杨思岳冷冷地道:“并非抬爱你,是嫌你碍事。”

苏柳也不生气,道:“事以至此,还是先找回雪莲要紧。否则岳少帅的性命……”说到却不好再说,望向方振威。方振威知他所虑,道:“就是拼了天下镖局这块招牌,老夫也要把雪莲找来送到岳少帅床前。”因向众人道:“事不宜迟,咱们即刻便向临安进发吧。”

八人胡乱吃了些干粮,向临安连翩驰去。一路上,众人又问起樊克刚救岳云出狱的狱卒是谁,当日行刑替岳云死的又是谁,樊克刚茫然摇头,众人也只有等就行岳云再行询问了。

行到傍晚,到得湖州,方振威写了一封书信雇人送到江州,报知夫人牧风平安。苏柳见众人的坐骑脚力远不及他和方玉娥所乘的汗血马。这两匹马是数年前方振威为了给镖局马匹配种,以一千两黄金购得的西域**:苏柳所乘的通身银白,杂以青花,号称“青霜电”;方玉娥所乘的通身枣红,光滑可鉴,号称“凝夜紫”。这两匹马虽在皇帝的禁宫之中也不可得,若非报讯心切,方玉娥绝不舍得牵它俩出来。

苏柳道:“距离七日之期还有些日子,各位昼夜未歇,不如在湖州城里休息一晚。我和娥妹先期赶到临安打探消息可好?”

杨思岳道:“苏六侠是嫌我们脚力慢了,欺负龙泉山庄没有宝马么?”

苏柳一路上被这位少庄主连连抢白,知道他大少爷性格,也不与他计较。但此时他长途劳顿,早已疲惫不堪,加之又急着早日寻到雪莲下落,一来解岳少帅性命之危,二来把小牧风接回江州,没料到杨思岳又来酸里酸气地抢白,登时耐不住性子,硬生生地道:“你龙泉山庄岂只是没有宝马,只怕剑法也未必怎么高明。”

杨思岳气往上冲,道:“峨眉派有什么了不起,杨家怕了你们不成?拔剑来,今天倒要分个高下。”说着便拔出越女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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